1 舞场风波张翠花枯坐在养老院活动室的塑料椅上,像个被没收了糖罐的孩子。
面前小桌摆着精致的营养餐,她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底,米粒被碾得稀碎。
窗外阳光正好,映着花园里修剪整齐的灌木,却照不进她眼底那片灰蒙蒙的雾。
护理员小刘急得快哭了:“张阿姨,您多少吃一口?这都第三顿了!
您女儿特意交代要照顾好您胃口的……”“胃口?”张翠花眼皮都没抬,声音干涩,
“被这地方气饱了。”她勺子一扔,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目光钉子似的射向活动室中央那片光洁的地板。那里是“星辰大海”广场舞团的领地。
七八个穿戴讲究、妆容精致的阿姨,正随着悠扬的《荷塘月色》翩翩起舞。
领舞的李爱华阿姨,一身藕荷色真丝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脖颈高昂,
舞步矜持得像在走红毯,稳稳占据着最中心、灯光最好的位置。其他阿姨如众星捧月,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看见没?”张翠花嘴角扯出个讥诮的弧度,对刚冲进来的林梅说,
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跳个广场舞,还得论资排辈,分个三六九等!C位?哼,
她那两步走,还没我当年在厂里扭大秧歌一半带劲!嫌我动作‘野’?嫌我嗓门大?
合着这养老院,是给她们搭台唱戏来了,我们这些老梆子,只配当观众,鼓掌还得挑时候?
”林梅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太阳穴突突地跳。
高档养老院的费用几乎掏空了她的积蓄,就图这里环境好、服务专业,
能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老妈享享清福。结果呢?才三天!老妈就跟个斗鸡似的,
为了个广场舞C位绝食抗议?她强压着火气,声音发紧:“妈!您讲讲道理行不行?
这不是咱们小区楼下,想怎么跳就怎么跳!人家有规矩……”“规矩?”张翠花猛地扭过头,
浑浊的眼睛里烧起两簇小火苗,直直瞪着林梅,“规矩就是让会拍马屁的站中间?
规矩就是嫌我们这些不会来事的碍眼?我张翠花活了六十八年,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她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林梅被她眼中的委屈和怒火烫得一窒,
准备好的说教堵在喉咙里。她疲惫地揉着额角,环顾四周想找个帮手劝劝。
目光扫过活动室角落的阴影时,顿住了。那里孤零零坐着个老头,蜷在一架半旧的轮椅上,
灰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叫陈卫国,据说以前是机械厂的老技工,性子闷得像块石头,
进来大半年,跟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此刻,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搁在轮椅扶手上,
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跟着远处传来的《荷塘月色》节奏,在扶手上敲着点。
哒…哒哒…哒…微不可闻,却异常精准。林梅心头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张翠花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老太太眼里的怒火奇异地沉淀下来,
变成一种近乎锐利的专注。她忽然站起身,没理会林梅的惊呼,径直朝那个角落走去。
塑料拖鞋在地板上拖沓出缓慢又坚定的声响,盖过了那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轮椅上的陈卫国似乎察觉到了逼近的脚步,敲击的手指倏地停住,
整个人下意识地往轮椅里缩了缩,头垂得更低。张翠花在轮椅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投来的光,将陈卫国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她弯下腰,
凑近那张布满沟壑、写满疏离与防备的脸。活动室里《荷塘月色》的旋律还在流淌,
李爱华阿姨优雅的舞步在灯光下旋转。在一片格格不入的“高雅”背景音中,
张翠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砂纸打磨过的粗粝,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蛊惑,
清晰地钻进陈卫国的耳朵,也飘进了几步外僵立的林梅耳中:“喂,老头儿。
”她嘴角勾起一个近乎痞气的弧度,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窝囊气还没受够?
”“想不想……跟姐一起,把这养老院的‘天’,给它捅个窟窿?
”---2 夕阳黑帮养老院熄灯号呜咽着响过,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安全出口幽幽的绿光勉强勾勒出轮廓。张翠花像条经验丰富的老猎犬,
耳朵紧贴在208号房门上,屏息凝神。门内,
护理员小刘打着哈欠的嘟囔声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她猛地缩回头,
对身后阴影里低喝:“撤!”两条人影迅速从消防通道的暗处闪出。一个是张翠花,
穿着她那套洗得发白的旧运动服,动作利落得像年轻了二十岁。另一个,
赫然是白天蜷在轮椅里的陈卫国!此刻他腰板挺得笔直,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
但哪里还有半分白天的佝偻?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浊的老眼在黑暗中紧张又兴奋地扫视着四周。“张…张姐,
真…真要去啊?”陈卫国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拐杖尖在地上不安地点着。“废话!
”张翠花一把薅住他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白天那股敲点儿的劲儿呢?怂了?
想想李爱华她们那鼻孔朝天的样儿!”她拽着他就往楼梯口摸,“跟我走,后门!
”养老院后门的小花园,白天是晒太阳的好去处,夜里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几盏老旧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在荒草和歪脖子树上投下鬼魅般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夜露的气息。角落的空地上,已经影影绰绰站了三四个人影。
一个胖墩墩的王大爷,紧张地搓着手,肚子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瘦高的赵会计佝偻着背,
眼镜片在昏黄灯光下反着光;还有总坐在阅览室发呆、说话慢半拍的孙奶奶,
此刻也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和不安。“都…都齐了?”陈卫国看着这几个“老弱病残”,
心里直打鼓,手里的拐杖攥得更紧了。“齐活儿!”张翠花叉着腰,往空地中央一站,
路灯的光勾勒出她略显臃肿却气势十足的剪影。“从今儿起,
咱们就是‘夕阳红特别行动组’!”她环视一周,目光灼灼,
“口号就一句:老梆子也能震天响!目标——”她手猛地指向灯火通明的主楼活动室方向,
“踢掉李爱华她们的场子!让她们知道,这养老院,不是她们家开的戏台子!
”“可…可咱们跳啥啊?”王大爷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愁苦,“就咱这老胳膊老腿,
《小苹果》都蹦不利索……”“谁跟她们跳那个软绵绵的?”张翠花嗤笑一声,
从她那件旧运动服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屏幕碎了一角的旧手机。
手指在裂痕密布的屏幕上笨拙地戳了几下。
一阵强烈、躁动、几乎震碎夜色的电子鼓点猛地炸开!鼓点密集如暴雨,
带着原始野性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养老院后花园死水般的宁静。
是《极乐净土》的Remix版!王大爷吓得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赵会计的眼镜滑到了鼻尖。孙奶奶“哎哟”一声捂住了胸口。连陈卫国都惊得后退半步,
手里的拐杖“笃”地一声杵进泥地里。“这…这啥动静啊?炸雷了?”王大爷惊魂未定。
“这叫鬼步舞!懂不懂?”张翠花把手机音量又调大了一格,
那动次打次的节奏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要的就是这劲儿!够炸!
够硬!让她们那些软绵绵的‘荷塘月色’见鬼去!”她边说,边猛地一跺脚,
右腿刷地向前滑出一步,同时身体一个利落的侧转,动作大开大合,
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和街头痞气,跟白天广场舞的优雅范儿截然不同。“看好了!
基础步——滑、踢、转!”张翠花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吼着口令,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王胖子!你那肚子收着点!不是让你扭秧歌!腿!滑出去!用劲儿!”“陈老头!
你那拐杖是摆设吗?拄稳了!当第三条腿用!转的时候拿它借力点地!稳当!”“赵眼镜!
别老缩着脖子!挺起来!想象你年轻那会儿打算盘,啪啪响的气势呢?”“孙妹子!对,
就这样,跟着节奏晃!别怕慢!先找着点儿!
”破碎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张翠花满是汗水却亢奋异常的脸,她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在震天响的“战鼓”声中,指挥着一群七零八落的老兵。王大爷笨拙地滑动着,
呼哧带喘;陈卫国用拐杖点地,尝试着张翠花教的旋转,
动作生涩却透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赵会计努力挺直佝偻的背,
僵硬地踢腿;孙奶奶则闭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慢悠悠地左右摇晃。
汗水浸透了老人们单薄的衣衫,粗重的喘息混在强劲的电子乐中。动作是滑稽的,
甚至有些狼狈,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活力,像地下奔涌的岩浆,
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悄然滋生、汇聚。“好!再来!滑!踢!转!对!就这个劲儿!
”张翠花抹了把汗,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练熟了,咱们就去踢馆!让她们见识见识,
什么叫‘夕阳黑帮’!”---3 舞动夕阳三天后的傍晚,夕阳熔金。
主楼宽敞明亮的活动室里,“星辰大海”舞团正进行着她们优雅的日常排练。
李爱华阿姨一身崭新的宝蓝色舞裙,站在绝对C位,带领着团员们舒展手臂,
做着《茉莉花》的起手式,表情沉醉而满足。周围零星坐着几个看客,气氛和谐宁静。
就在这时——“咣当!”活动室那两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
撞在墙上发出巨响。紧接着,一股强劲、狂野、几乎能掀翻屋顶的电子音浪洪水般灌了进来!
瞬间冲散了《茉莉花》的柔美旋律。
活动室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狂暴音乐惊得浑身一抖,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逆着走廊的光,五个身影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又气势汹汹的姿态“杀”了进来。
领头的是张翠花,旧运动服袖子撸到胳膊肘,头发胡乱扎在脑后,
几缕灰白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她身后,王大爷脸红脖子粗,呼哧喘着粗气,
肚子上的肉随着他刻意用力的步伐一颠一颠;赵会计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几分,
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孙奶奶咧着嘴,慢悠悠地跟着节奏左右晃悠,脸上是纯粹的快乐。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侧翼的陈卫国。他今天没坐轮椅!
那根油亮的枣木拐杖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此刻不再是支撑,而像一根指向战场的标枪!
他步伐有些蹒跚,甚至带着点同手同脚的僵硬,但每一步踏下,拐杖头都重重地顿在地板上,
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咚!咚!”声,强行卡在那狂暴的电子节拍上,
形成一种奇异的、战鼓般的节奏。“夕阳红!特别行动组!”张翠花猛地站定在活动室中央,
距离“星辰大海”的方阵仅几步之遥。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排练好的口号,
声音嘶哑却极具穿透力,盖过了音乐,“前来——拜!码!头!”最后一个字吼出,
她左脚猛地向前一个大幅度的滑步,身体顺势急转,右腿带着风声狠狠向后一踢!
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股子街头斗舞的痞气和狠劲。“噗——”站在李爱华身边的一个阿姨,
正端着保温杯喝水,看到张翠花这狂野不羁的起手式,惊得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李爱华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冻结,像打了一层劣质的石膏。
她保养得宜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张翠花,精心描画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张翠花!你…你们搞什么名堂?!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保安!保安呢?
!”“规矩?”张翠花动作不停,又是一个利落的滑步转身,挑衅地扬起下巴,
汗水顺着她倔强的下颌线滑落,“跳个舞还要看您脸色?活动室是你家开的?
”她身后的陈卫国,配合着节奏,将手中的拐杖猛地向地板一顿!“咚!
”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敲在所有人心上。王大爷憋足了劲,模仿着张翠花的动作,
一个笨拙的滑步加踢腿,结果重心不稳,“哎哟”一声,
整个人像个圆滚滚的不倒翁猛地朝旁边歪倒!眼看就要摔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活动室里瞬间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千钧一发之际,
旁边一只枯瘦却异常迅捷的手猛地伸了过来,一把牢牢抓住了王大爷挥舞的胳膊!是赵会计!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佝偻的背似乎又挺直了一些,眼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
硬生生把体重至少是他一点五倍的王大爷给拽住了!王大爷惊魂未定,借着赵会计的力站稳,
脸上肥肉抖了抖,非但没怕,反而咧开嘴,
冲着目瞪口呆的李爱华她们露出一个混杂着后怕和得意的、极其欠揍的笑容。
张翠花抓住这戏剧性的瞬间,音乐正好到一个强烈鼓点。她猛地一挥手,
嘶声高喊:“老梆子们!亮活儿!”狂暴的电子乐陡然攀升至高潮!张翠花如同注入强心针,
滑步、踢腿、旋转,动作幅度更大,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狂放。
陈卫国手中的拐杖成了他身体的延伸,“咚咚咚”的顿地声节奏更快更重,
像战场上催命的战鼓。赵会计放开了王大爷,也豁出去了,
踢腿僵硬却带着算盘珠子崩飞般的脆劲儿。王大爷稳住身形,干脆放弃了模仿,
开始疯狂地抖动他圆硕的身躯,像个人形地震源。孙奶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晃悠得更欢快了,嘴里还含糊地跟着哼唱。这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夕阳黑帮”,
在“星辰大海”优雅的方阵前,跳得群魔乱舞、惊世骇俗,
却又带着一股子燃烧生命般的、不管不顾的炽热。整个活动室鸦雀无声,
只剩下狂暴的音乐和拐杖顿地的“咚咚”声。所有旁观的老人都张大了嘴,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被点燃的蠢蠢欲动?李爱华气得浑身发抖,
精心盘好的头发都散落下来一缕,指着张翠花的手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疯了!
都疯了!反了天了!”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惊呆的团员尖声嘶喊,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调:“快!快去找院长!报警!
这群疯子……他们要把养老院拆了!”---4 辣酱风暴“夕阳红特别行动组”一战成名。
养老院平静的湖面被彻底砸碎,涟漪变成了惊涛骇浪。李爱华气病了,据说是血压飙升,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逢人便控诉张翠花一伙“野蛮粗鲁”、“毫无公德”、“简直是要谋杀她这个老年人”。
以她为首的“星辰大海”派及其拥护者们,联名写了措辞激烈的投诉信,
雪花般飞向院长办公室,
夕阳黑帮”噪音扰民、霸占公共空间、动作危险尤其点名了王大爷那个差点摔跤的滑步,
严重破坏了养老院和谐安宁的氛围,要求院方“严肃处理,立即取缔”。
院长办公室的门槛快被踏破了。院长姓周,是个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此刻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桌上摊着那几封厚厚的投诉信,
还有一份《关于维护养老院秩序与和谐氛围的紧急通知草拟稿》。“周院长,
您必须管管了!”一个梳着发髻的阿姨代表“星辰大海”派发言,义愤填膺,
“那张翠花就是个害群之马!带着一群…一群老糊涂,跳那种伤风败俗的舞!音响开那么大,
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还有那个陈卫国,拄着拐杖在地上‘咚咚咚’,楼板都要被他杵穿了!
这让我们怎么安心养老?”周院长揉着太阳穴,
声音疲惫:“张阿姨她们…也是在活动身体嘛,方式…是有点特别。我们院方会加强引导,
寻找一个平衡点……”“平衡点?”另一个大爷拍案而起,“再平衡下去,
我们都要被他们吵得提前去见马克思了!院长,今天您必须给个准话!要么他们停,
要么我们集体搬走!这地方没法待了!”压力像沉重的铅块,一层层压在周院长肩上。
这些投诉的老人,不少都是院里消费能力强的“优质客户”。
他拿起那份措辞严厉的《通知》草稿,
禁止进行危险系数过高的集体活动”、“活动室使用需提前申请并服从统一安排”等条款上,
笔尖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进。
”周院长有气无力地说。门推开,进来的却是林梅。她脸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手里紧紧捏着手机,屏幕还亮着。她没看那些怒目而视的“星辰大海”代表,
径直走到周院长办公桌前,声音干涩,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周院长,打扰了。
我…我是来替我妈道歉的。”她微微鞠躬。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林梅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我妈…还有陈大爷王大爷他们,
确实做得过火了,影响了大家休息,我替他们向各位叔叔阿姨道歉。”她再次鞠躬,
姿态放得很低。投诉的代表们脸色稍霁,互相交换着“你看吧,子女还是明事理”的眼神。
周院长也松了口气,看来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他放下笔,语气缓和:“小林啊,
你能理解院方的难处就好。老人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方式方法……”林梅却抬起头,
直视着周院长,打断了他的话,同时把手里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转向他,
也转向了旁边那几个伸长了脖子的投诉代表。屏幕上,赫然是“夕阳红辣酱”的直播间界面!
画面里,背景显然是养老院那个简陋的小活动室现在成了“夕阳黑帮”的秘密基地。
张翠花穿着件印着巨大“燃”字的红色围裙,站在C位,
一手举着一瓶贴着简陋标签的玻璃罐——标签上画着个张牙舞爪的Q版辣椒,
写着“夕阳红·爆裂老头乐”。她旁边,王大爷顶着一头被发胶勉强固定的乱发,
梁上架着一副从赵会计那儿借来的、镜片一圈圈的滑稽老花镜;赵会计则拿着个塑料小算盘,
紧张地拨弄着;陈卫国拄着他的拐杖,站得笔直,
表情严肃得像要上战场;孙奶奶乐呵呵地举着一片涂满红油辣酱的苏打饼干。
更离谱的是背景音——不再是狂暴的电子乐,
而是一段节奏感极强的、带着浓浓Old School风味的Rap伴奏!鼓点铿锵,
贝斯低沉。只见张翠花对着镜头,猛地一拍桌子,气势如虹:“家人们!看好了!
‘夕阳红·爆裂老头乐’!纯手工!老配方!不含科技与狠活儿!”她拧开瓶盖,
用勺子挖了一大坨红艳艳、油汪汪的辣酱,动作豪迈得像在挖金矿。
“这辣度——”她拖长音调,突然把勺子往旁边一递。
王大爷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居然比跳舞时灵活不少,张大嘴,
嗷呜一口把那勺辣酱吞了下去!瞬间,他整张胖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眼睛瞪得溜圆,
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原地疯狂蹦跶起来,
像只被扔进热锅的胖虾米。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卧槽!大爷真勇士!
”“这表情管理绝了!痛苦面具直接焊脸上!”“哈哈哈哈大爷跳起来了!灵魂出窍!
”“这辣酱看着就带劲!下单链接呢?”张翠花对王大爷的“表演”视若无睹,对着镜头,
眼神锐利如鹰:“看见没?这才叫真材实料!才叫够味儿!”她把辣酱瓶重重顿在桌上,
发出“砰”的一声。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竟然跟着那强劲的Rap节奏,
用她那带着浓重乡音的沙哑嗓子,字正腔圆、气势磅礴地吼了起来:“夕阳红!火辣辣!
Yo!”“老手艺!不掺假!Check it!”“王大爷一口闷!
Boom!”“灵魂都升华!Yeah!”“甭管你七十八!
Uh-huh!”“还是九十八!Come on!”“来一勺!来一勺!
”“燃爆你的牙!燃爆它!”她每吼一句,
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陈卫国在“燃爆它”时用拐杖重重顿地;孙奶奶全程乐呵呵地拍手。
简陋的直播间里,一股混不吝的、草根又生猛的活力喷薄而出,与养老院这个标签格格不入,
却又奇异地充满吸引力。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像坐了火箭,
右上角的数字疯狂跳动:5000…8000…12000…弹幕厚得几乎看不清画面,
全是“哈哈哈哈”、“卧槽牛逼”、“大爷大妈杀疯了”、“链接!快上链接!”。
手机屏幕前,周院长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周院长张着嘴,
手里那份《紧急通知》草稿无声地滑落在桌面上。刚才还气势汹汹要讨说法的投诉代表们,
此刻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匪夷所思又充满魔性吸引力的画面。林梅收回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但那魔性的Rap余韵似乎还在办公室里回荡。
她看着周院长脸上那混合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的表情,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周院长,投诉信我看了。噪音扰民,影响和谐,这些我们认。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僵硬的投诉代表,“您也看到了,
我妈他们……好像找到了新的‘平衡点’。他们现在,是养老院的‘顶流’。”她顿了顿,
看着周院长眼中急剧变幻的神色,抛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问题:“您觉得,
是勒令他们关掉直播间,撕掉这份‘和谐’容易……”“……还是承受接下来,
可能被他们直播带货的‘爆裂老头乐’辣翻全网的风险,更容易?
”---5 舞动人生周院长办公室那场无声的风暴过后,养老院的氛围变得极其微妙。
投诉信被暂时压了下来,那份措辞严厉的《紧急通知》也石沉大海。
“夕阳黑帮”的鬼步舞暂时偃旗息鼓,但“夕阳红辣酱”的直播间却像燎原的野火,
一发不可收拾。简陋的活动室成了临时直播基地。王大爷成了“灵魂试吃员”,
每次试吃都贡献出极其夸张、痛苦又极具喜剧效果的表情包,被网友疯狂截图转发。
娇星鱼
十六爪章鱼
尸伊藤城
著著著著著著
梦皓悦
用户44944563
著著著著著著
倩倩的小窝
文禽武兽
爱吃水煮海螺丝的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