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冰冷的雨水像是从天上泼下来的,狠狠砸在脸上,生疼。四周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只有闪电撕裂天空的瞬间,才猛地照亮脚下这条在嶙峋乱石和虬结树根间时隐时现的鬼路。
每一次惨白的光炸开,都映出嶙峋怪石如鬼魅獠牙般的轮廓,
下一秒又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噬。脚下泥泞不堪,滑腻的腐叶和烂泥死死纠缠着靴子,
每一次拔腿都沉重得如同在拔自己的骨头。肺里火烧火燎,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烂植被的味道,像冰冷的铁锈卡在喉咙深处。身后,
那扇嵌在陡峭山壁里、被我们强行撬开的墓门,像一张巨大无朋的、沉默的兽口。
更深的黑暗,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粘稠的寒意,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紧紧追咬着我的脚跟。每一次闪电亮起,
我都能在余光里瞥见那扇门在视野里迅速变小、变暗,但那股冰冷彻骨的恐惧感,
却像毒蛇一样顺着脊椎往上爬,越缠越紧。“秦川!跑!别他妈回头!快跑!
”嘶吼声自身后传来,是李莽。那声音被雨水和狂风吹得支离破碎,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灌满了纯粹的、濒死的恐惧。
我的脚步本能地一滞,身体在泥泞中打了个趔趄,差点扑倒。那声音太近了!
近得让我头皮发炸!我猛地扭过头——惨白的电光恰好劈下,将天地映得一片雪亮。
李莽的脸就在我身后不足两步的地方,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惨白,
五官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
他正以一种完全违背身体重心的、被向后拖拽的姿势僵立着,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攫住。
更恐怖的是,他的双脚根本没有沾地!整个人悬浮在离地面半尺高的空中,
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向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墓穴黑暗!“莽哥!
”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就在那一刹那,
李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右手朝我这边奋力一甩!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他体温和雨水湿气的小物件,划破雨幕,精准地砸进我的怀里。
“快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变了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的剧痛,“她醒了!
她…在找…铃…铛……”后面的话被彻底淹没在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里。
李莽的身体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拍中,猛地向后倒飞,
瞬间消失在那个敞开的、如同地狱入口的墓门深处。
那扇沉重、布满诡异饕餮纹路的青铜墓门,在他被拖进去的同时,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如同巨兽的叹息,沉重而缓慢地……合拢了!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脸,
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冻结血液的恐惧。
怀里那个东西硌得胸口生疼。我下意识地低头,
借着又一次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看去——半截青铜铃铛。造型奇古,线条狞厉。
铃身布满了深绿色的铜锈,
却依旧能看出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难以辨认的、仿佛在痛苦扭动的符文。断裂处参差不齐,
像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蛮力硬生生掰断的。铃铛内部空空荡荡,本该悬着的铃舌不翼而飞。
它就那么冰冷、死寂地躺在我掌心,像一块刚从地狱深处挖出的墓碑碎片。
李莽最后那声撕裂喉咙的警告,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深处:“她醒了!
她找铃铛!”“她”是谁?这半截铃铛又是什么?
李莽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和身体被拖入黑暗的画面,一遍遍在我眼前疯狂闪回,
每一次闪回都带来更深一层的寒意。“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
压过了风雨的咆哮。所有的思考、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
在这一刻都被一股纯粹的、求生的本能彻底碾碎!我死死攥紧那半截冰冷的青铜断铃,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我猛地转身,
不再看那扇吞噬一切的墓门,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两条腿上,
朝着山下那片未知的、但至少远离这里的黑暗,没命地狂奔!冰冷的雨水抽打着我的后背,
身后那扇合拢的墓门,如同深渊巨兽闭合的眼睑,沉默地矗立在雨夜的悬崖上,
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第二节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够让许多东西沉淀,
也足够让另一些东西在黑暗中疯长。当年那座吞噬了李莽的深山古墓,
连同那个雨夜惊魂的传说,早已在行内传得沸沸扬扬,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神秘而恐怖的油彩。
而我,秦川,当年那个从地狱门口爬回来的“幸运儿”,
也早已不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半截青铜断铃,冰冷地贴在我心口的位置,
用一层薄薄的油布仔细包裹着,再用坚韧的皮绳牢牢系紧。它紧贴着我的皮肤,
日日夜夜散发着一种微弱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这寒意像一根无形的刺,
提醒着我那扇紧闭的墓门,提醒着李莽被拖入黑暗时那张扭曲的脸。“鬼手秦川”。
道上的人这么叫我。语气里混杂着敬畏、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说我手快,
快得像鬼魅,能在机关启动前一瞬间摸走最核心的玩意儿;说我命硬,阎王殿前走了几遭,
连小鬼都懒得收;更邪乎的是,
说我专挑那些被行内人视为禁忌、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穴”、“绝冢”下手,越是邪门,
越是死人多的地儿,我越往里面钻。他们说得对,也不全对。手快是练出来的,
无数次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线上挣扎,不快就得死。命硬?也许吧,
或者只是那半截冰冷的青铜铃铛在冥冥中拉扯着我,让我还不到彻底沉入黑暗的时候。
至于专挑凶墓……我摩挲着心口那处冰冷的硬物。
只有那些浸透了千年阴煞、埋葬着惊天秘密的至凶之地,才可能藏着关于“她”的线索,
才可能找到另外半截铃铛,才可能……弄明白李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靠在老城区一间不起眼的旧书店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
窗外是城市夜晚特有的昏黄光晕和模糊的车流声。我面前摊着一本破旧的县志残卷,
指尖划过那些模糊不清、记载着荒诞不经传说的蝇头小楷,
寻找着任何可能与商周神巫、诡异青铜器有关的蛛丝马迹。心口那半截铃铛的寒意,
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神经。
“吱呀——”书店那扇沉重、掉漆的木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潮湿的夜风和街市的喧嚣。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帽檐压得极低的身影闪了进来。是“老烟枪”,
一个专门在古董黑市和盗墓圈子边缘游走、靠贩卖消息和牵线搭桥混饭吃的中间人。
他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总是带着一股散不去的劣质烟草味儿。他脚步很轻,像猫一样,
径直走到我这张靠墙的旧桌子旁。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书店内部,
然后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鼓鼓囊囊、沾着点油渍的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我面前摊开的县志上。
“秦爷,”老烟枪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长期被烟熏坏的嘶哑,像是砂纸摩擦,
“有人…指名道姓,一定要把这个…交到您手上。说…只有您看得懂。”他的眼神闪烁不定,
里面藏着一种混合了惊惧和强烈好奇的复杂情绪,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手指在放下信封时,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目光落在那牛皮纸信封上。很普通,旧书店里随处可见用来包书的那种。但老烟枪的反应,
以及他话里强调的“指名道姓”和“只有您看得懂”,像几根冰冷的针,
刺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信封。
指尖传来一种奇怪的触感——信封里面装的似乎不是常见的纸张,
而是一种更硬、更脆的东西。我撕开封口。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看起来像是用老式胶卷相机拍摄、再被打印出来的照片。像素不高,边缘有些模糊,
带着一种陈旧的、仿佛被水汽浸染过的灰黄色调。我的目光凝固在照片的画面上。心脏,
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照片的背景,
是一条向下延伸、由巨大粗糙条石垒砌而成的幽深墓道。
石壁上布满湿滑的深绿色苔藓和深褐色的水渍,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那股地下深处特有的、混杂着腐朽和泥土的阴冷腥气。
墓道两侧的石壁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惨白色,
光线无法抵达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就在这墓道的入口处,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它佝偻着,像一截被风干扭曲的枯树桩。
身上的衣物早已烂成了布条,勉强挂在深褐色的、紧贴着骨骼的干枯皮肤上。
皮肤布满龟裂的纹路,如同干旱千年的河床。整个面部完全塌陷下去,
眼窝是空洞的两个深坑,嘴唇干瘪萎缩,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凝固成一个无法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一具干尸。
一具我刻骨铭心、无数次在噩梦中出现的干尸!李莽!照片上,干尸李莽的姿势极其诡异。
它没有像寻常干尸那样僵直站立或躺卧,而是微微侧着身,
一只枯骨般的手臂僵硬地向前伸出,手掌摊开着。
在它那只只剩下皮包骨、指节扭曲变形的手掌心里,托着一个东西。一个完整的青铜铃铛!
造型奇古,线条狞厉,布满了深绿色的铜锈。那上面密密麻麻刻满的痛苦扭曲的符文,
我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铃铛的顶部,
一个同样布满铜锈的、形如盘蛇的青铜环扣完好无损。最关键的,是铃铛内部,
悬垂着一根细小的、同样布满铜锈的青铜铃舌!它完整了!当年李莽塞给我的那半截断铃,
此刻在照片里,竟然被这具干尸,握在了手中!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干尸的掌心,
在惨白闪光灯下,泛着幽冷、死寂的光泽。照片的背面,有字。不是墨水,是血。
暗红、粘稠、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字迹歪歪扭扭,极其用力,仿佛是用指甲蘸着血,
在粗糙的纸背上狠狠抠划出来的,透着一股癫狂和绝望:“她需要新的守铃人。”七个血字,
像七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守铃人”?“她”?新的?!
第三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瞬间被这七个血字带来的巨大恐怖和荒谬感彻底击碎!
心口那半截青铜断铃骤然变得滚烫,仿佛要灼穿我的皮肉!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惊骇、无法理解的荒谬以及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暴怒,
如同火山熔岩般在我体内猛烈喷发!我猛地抬头,双眼充血,死死盯住面前的老烟枪,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谁给你的?!
”老烟枪被我眼中迸射出的、近乎实质的凶戾和疯狂吓得魂飞魄散,连退两步,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旧书架上,震落一层灰尘。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
语无伦次:“不…不知道…真不知道!秦爷!那人…那人裹得严严实实,
声音…声音像砂纸磨石头…丢下这个…丢下钱…就…就没了!我…我发誓!
”他惊恐地摇着头,浑浊的眼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显然被吓破了胆,绝不像在说谎。
我捏着那张诡异的照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照片上,
干尸李莽那空洞的眼窝似乎在无声地凝视着我,掌心的完整青铜铃铛散发着无声的嘲讽。
背面的血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守铃人?新的?
一股冰冷的火焰在我心底燃烧起来,混合着对李莽下落的最后一丝侥幸的彻底破灭,
以及对那个神秘“她”的滔天恨意。这不再是一次简单的委托,
这是一张来自地狱的、染血的邀请函!我猛地将照片攥紧,塞进贴身的衣袋。
冰冷的寒意透过布料直抵肌肤。没有再看惊恐万状的老烟枪一眼,我转身,
大步流星地走出这间弥漫着陈腐纸味的旧书店,
身影迅速没入城市夜晚迷离的光影和喧嚣之中。目标,
无比清晰——那座吞噬了李莽的深山古墓!三天后,
我独自一人站在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山崖之下。山还是那座山,嶙峋、沉默,
如同亘古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只是当年那条在暴雨和泥泞中被我踩踏出的逃命小径,
早已被疯长的荆棘和藤蔓彻底吞噬,不留丝毫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山林特有的湿润气息,
混着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本该清新,此刻吸入肺里,
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腥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心口那半截青铜断铃,自踏入这片区域开始,就变得异常“活跃”。
不再是平日那种冰冷的死寂,而是像一颗被埋在冰层下的心脏,开始缓慢、微弱地搏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同源的微弱震颤感,隔着油布和皮绳,
清晰地传递到我的胸口皮肤上,带着一种冰冷而诡异的“呼唤”。它在感应!
感应着墓中那完整的另一半!我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和那股诡异的共鸣感,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岩壁上。
记忆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脑海中艰难地转动,努力搜寻着三年前那个雨夜仓皇逃离时,
最后瞥见的那扇墓门的大致方位。目光如同探针,
一寸寸扫过覆盖着厚厚藤蔓、苔藓和风化痕迹的陡峭岩壁。终于,
在一处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凹陷处,我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
虽然藤蔓缠绕得更加疯狂,岩壁的痕迹也因风雨侵蚀而模糊,
但那种深嵌在记忆深处的轮廓感,错不了!我拔出腰间的开山砍刀,
刀锋在阴郁的天光下闪过一道冷冽的弧光。手臂肌肉贲张,锋利的刀刃狠狠劈砍而下!
坚韧的藤蔓应声而断,汁液四溅,散发出辛辣的气味。刀尖紧接着撬入岩石缝隙,
用力撬动那些半风化的碎石。“哗啦…哗啦啦…”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随着覆盖物的清除,
被掩盖在藤蔓和碎石之下的岩壁逐渐显露出来。当最后一块较大的石头被撬开滚落时,
我的动作猛地顿住。眼前出现的,不是预想中那扇布满饕餮纹的沉重青铜门。而是一道裂缝。
一道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的、天然形成的岩壁裂缝!它幽深、狭窄,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无声地咧开在岩壁上。裂缝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比外面山林空气浓郁十倍、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土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甜腻气息的气流,
正源源不断地从裂缝深处涌出,吹拂在我的脸上,冰冷彻骨。我瞳孔骤缩。
这裂缝……三年前绝对没有!当年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的青铜墓门,是唯一的入口!
怎么回事?山体变动?还是……那墓里的东西,自己“开”了一道门?
心口那半截青铜断铃的震颤感骤然加剧,仿佛在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呼应着它,
拉扯着它!那股冰冷的呼唤感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和…命令!没有退路。
只有前进。我反手将开山刀插回背后的刀鞘,动作干脆利落。深吸一口气,
那冰冷的、带着腐朽甜腻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窒息感。我侧过身,
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像一条准备钻入蛇穴的蜥蜴,
一点点挤进了那道狭窄、黑暗的裂缝。岩壁冰冷而潮湿,
粗糙的棱角摩擦着肩膀和后背的衣物,发出沙沙的声响。裂缝内部异常曲折,
有时需要极力收缩身体才能通过。光线在这里被彻底吞噬,绝对的黑暗包裹着我,
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被扭曲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松动的碎石,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倒。
黑暗中,心口那半截青铜断铃的震颤感成了唯一的指引。越往里深入,
那震颤就越发清晰、强烈,像一颗在胸腔里共鸣的冰冷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我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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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默5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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