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被嫡母灌下绝子汤那夜,我故意摔碎御赐玉簪。 “孽障!竟敢毁坏御赐之物!
”嫡母的巴掌带着风。 我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母亲饶命,
女儿手滑...” 全京城都在传,相府嫡长女是个连簪子都拿不稳的草包。
皇帝却笑着把我指婚给太子:“此女愚钝,正好冲喜。” 大婚当日太子呕血暴毙,
我一身嫁衣踏入东宫书房。 烛光下,监国的九皇叔执笔的手一顿:“太子妃深夜来此,
所为何事?” 我褪下伪装,将盐铁账簿推到他面前:“合作吗?扳倒皇帝的那种。
”1 涅槃夜那碗漆黑的汤药,带着前世记忆里刻骨铭心的苦涩与绝望,
再一次抵在了我的唇边。继母林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的是菩萨般的悲悯,
眼底却淬着毒蛇般的寒光。“灼儿,喝了吧。女人家,有了孩子才是拖累。母亲是为你好。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裹了蜜糖的砒霜。沈灼?
那是前世被她们榨干骨髓、踩进泥里的名字!我是沈清晏,从地狱爬回来索债的恶鬼!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氏虚伪的“关怀”,庶妹沈玉柔甜笑着递上的毒点心,
父亲沈相冷漠的纵容,还有那深宫里,
皇帝萧彻一道轻飘飘的、将我赐给行将就木的老王爷“冲喜”的圣旨……最终,
我枯死在华丽的囚笼里,像一朵被碾碎的花。绝子汤?休想再毁我第二次!
就在那冰凉的碗沿触碰到我下唇的瞬间,
我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妆台上那支流光溢彩的九尾凤衔珠点翠玉簪——那是去年上元节,
皇帝一时兴起“赏”给相府嫡女的御赐之物,一直被林氏像供祖宗牌位似的收着,
今日不知为何取了出来显摆。机会!“啊——!”我像是被那药味惊得魂飞魄散,
整个人猛地向后一仰,手肘“不经意”地狠狠扫过妆台边缘!“哐当!噼里啪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玉帛撕裂,骤然划破了内室的静谧。
那支象征着天家恩宠、价值连城的九尾凤簪,就在林氏眼前,从高高的妆台上跌落,
摔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华美的点翠崩飞,莹润的玉身断成三截,
滚落的东珠滴溜溜地四散逃开,光芒瞬间黯淡。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氏脸上的悲悯假面如同劣质的瓷器,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啪”地一声彻底粉碎!
她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倒竖起来,那双总是含着算计的杏眼里,
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孽障!!!
”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林氏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完全失去了贵妇人的仪态,染着蔻丹的尖利指甲带着风声,狠狠朝我的脸颊掴来!那力道,
是奔着要我半条命去的!我早有准备,身体却笨拙地向侧后方“一滑”,
像是被她的气势吓破了胆,狼狈地跌坐在地。那一巴掌终究没能完全躲开,
指尖刮过我的额角和鬓发,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一缕发丝也被扯断飘落。
“母亲饶命!母亲饶命啊!”我用尽全身力气哭嚎起来,声音嘶哑绝望,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糊了满脸。我蜷缩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像一只被暴雨打懵了的小鹌鹑,
只会语无伦次地重复:“女儿不是故意的……手滑了……真的手滑了……那药太烫了,
女儿害怕……”恐惧是真的。但绝不是因为摔了簪子,也不是因为林氏的巴掌。这恐惧,
源于前世那深入骨髓的绝望,此刻却成了我最好的伪装。林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地上的簪子碎片,手指都在哆嗦:“手滑?你一句手滑就完了?这是御赐!御赐之物!
是要供奉在祠堂,光耀门楣的!你这蠢笨如猪的东西!
你……你这是要拉着整个相府给你陪葬啊!”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变调,
尖利得刺耳。屋内的丫鬟婆子们早就跪了一地,噤若寒蝉,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浓重的恐惧在房间里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摔碎御赐之物,往大了说,是藐视皇权,
是大不敬!抄家灭族都有可能!我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林氏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
心底却一片冰寒的冷静。成了。绝子汤的危机,被这“惊天一摔”彻底转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钉在了那堆破碎的玉片上。“草包”的第一块基石,
由这支御赐玉簪的碎片,和我脸上这火辣辣的指印,牢牢地砌下了。
2 草包之名额头和鬓角的刺痛火辣辣地烧着,像有烙铁在反复熨烫。
我跪在冰凉坚硬的金砖地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耳边是林氏那变了调的、尖利刺耳的咒骂和哭嚎,
混杂着其他姨娘、管事娘子们假惺惺的劝慰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天爷啊!这可怎么得了!
御赐之物……相爷回来可如何交代啊!”林氏捶胸顿足,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仿佛摔碎那簪子的是她的命根子,而非她刚刚还想灌我绝子汤。她的目光扫过我时,
那淬毒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夫人息怒,
大小姐定是失手……她素来就……”一个穿着桃红比甲的姨娘捏着帕子,话只说半句,
但那未尽之意谁都懂——她素来就是个蠢笨的。“唉,大小姐这毛手毛脚的性子,
真是……也难怪夫人动怒。”另一个声音附和着,带着虚伪的叹息。我低着头,
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哭得喘不上气,手指却死死抠着冰冷的砖缝,指甲几乎要折断。失手?
蠢笨?毛手毛脚?很好,这些标签,你们贴得越牢,我的甲胄就越是坚固。
父亲沈相终于被惊动了,阴沉着脸大步踏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前朝议事的肃穆气息,
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那堆破碎的玉片、散落的珠翠,
最后落在我红肿狼狈的脸上和林氏哭天抢地的模样上。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与……浓浓的失望。“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
却压得满屋瞬间死寂。林氏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扑过去抓住沈相的衣袖,
哭得更加凄惨:“相爷!您可回来了!您看看灼儿做的好事!
她……她竟把御赐的九尾凤簪给摔了!妾身教导无方,妾身有罪啊!
可这……这可是要祸及满门的罪过啊!”她巧妙地将“教导无方”的罪责先揽下,
却把“祸及满门”的重锤死死砸在了我头上。沈相的脸色瞬间铁青,
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不可回收的秽物。“孽女!”他厉声呵斥,
那声音里的寒意能冻僵血液,“滚回你的揽月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
家法……哼,待老夫思量如何向陛下请罪后,再行处置!滚!”没有立刻动家法,并非心软。
他只是需要时间权衡,如何最大程度地消弭这场“祸事”,保住他的相位和沈家的脸面。
而我,这个“祸首”,暂时被圈禁,成了他随时可以牺牲的弃子。我像是被吓傻了,
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身后是林氏压抑不住的抽泣多半是装的和沈相烦躁的踱步声。
揽月阁,我前世的囚笼,今生的堡垒。门被从外面“哐当”一声锁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也暂时隔绝了林氏毒蛇般的目光。脸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心口却一片冰封的平静。
我走到铜盆边,掬起冰冷的清水,慢慢清洗脸上的泪痕和额角的血丝。水中的倒影苍白憔悴,
额头红肿破皮,鬓发凌乱,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映不出半点波澜。
“草包”?“蠢笨”?“毛手毛脚”?这些污水,林氏会卖力地泼,沈相会默认地认,
整个相府,乃至整个京城,很快就会传遍。这正是我要的。接下来的日子,揽月阁如同冷宫。
送来的饭食粗糙冰冷,份例里的炭火也克扣得只剩一点烟。负责看守的婆子眼神轻蔑,
说话夹枪带棒。“大小姐,您可仔细着点,这屋子里的东西,磕了碰了,咱们可担待不起哟!
”一个吊梢眼的王妈妈,假笑着把一碟几乎全是菜帮子的午膳重重搁在桌上。我抬起头,
眼神茫然又畏缩,声音细小如蚊蚋:“王妈妈……这……这菜叶子好老……”“哟!
”王妈妈夸张地拔高音调,叉着腰,“大小姐还挑拣上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您摔了御赐宝贝,没被送去宗人府吃牢饭,已是相爷和夫人天大的恩德了!
还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嫡小姐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像是被吓住了,
瑟缩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笨拙地用筷子扒拉着那难以下咽的饭菜,
手指似乎还因为上次的“惊吓”而微微颤抖,好几次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这副模样,
落在王妈妈眼里,自然是十足的“草包”加“废物”,她嗤笑一声,扭着腰出去了。门关上,
我放下筷子,眼底的茫然畏缩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很好,草包之名,
已在这小小的揽月阁,由这些踩低拜高的奴才们,亲手夯实了第一层土。林氏,你且得意。
你泼来的脏水,终将成为淹没你自己的惊涛。窗外,寒风卷过枯枝,呜咽如泣。我走到窗边,
看着庭院角落里,一个穿着半旧棉袄、冻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正费力地扫着落叶。
那是揽月阁唯一没被调走的粗使丫头,叫小桃,前世在我最落魄时偷偷给过我半个冷馒头。
我的目光,越过冰冷的窗棂,落在了更远的地方。相府这座看似繁花似锦的牢笼,它的脉络,
它藏污纳垢的角落,它汲汲营营的生意……林氏放印子钱的账本,
会藏在府里哪个“安全”的地方呢?那些被她逼得家破人亡的苦主,
如今又散落在京城的哪个角落?草包的皮囊之下,复仇的獠牙,正在无声地磨砺。京城的风,
很快就要带着“相府嫡长女愚不可及”的笑谈,刮遍每一个角落了。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3 “冲喜”圣旨揽月阁的日子,像一潭凝滞的死水。额角的伤结了暗红的痂,
又被我“不小心”蹭破了几次,留下更显眼的痕迹,
时刻提醒着所有人我那场“惊天动地”的愚行。我恪守着“草包”的本分,走路笨拙,
说话磕巴,看人时眼神总是茫然地飘忽着,对送来的粗糙饭食也只会呆呆地扒拉,
偶尔因“手不稳”打翻汤碗,引来看守婆子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咒骂。
“草包”、“废物”、“丧门星”……这些词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了我身上。
林氏似乎很满意这效果,她甚至“仁慈”地免了我的每日请安,
大约是觉得看到我这副尊容会污了她的眼,也怕我再“手滑”摔了她屋里的宝贝。“由她去!
烂泥扶不上墙!只等相爷寻个由头,远远打发了干净!
”这话是王妈妈在门外唾沫横飞地学舌时,我“恰好”在窗边晒太阳听到的。
她们的声音毫不避讳,像在谈论一件待处理的垃圾。打发?我心底冷笑。
前世你们也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打发”的方式,是把我送进更华丽的地狱。这一世,
谁打发谁,还未可知。就在这潭死水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时候,一道惊雷,
裹挟着金銮殿的威压和深宫的算计,轰然劈进了相府。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后,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脊。宫里的宣旨太监,穿着簇新的绛紫色蟒袍,
在一群内侍的簇拥下,捧着明黄刺目的圣旨,趾高气扬地踏入了沈府中堂。阖府上下,
从沈相林氏到最末等的洒扫仆役,全都惊惶地跪伏在地,黑压压一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尖细、拖长的唱喏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森然,响彻厅堂:“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咨尔相府嫡长女沈氏清晏,性秉柔嘉,温良敦厚……今东宫储位有疾,天象微瑕。
念沈氏女德容堪为表率,特赐婚于太子,择吉日完婚,为储君祈福冲喜。
钦此——”“性秉柔嘉?温良敦厚?德容堪为表率?”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进跪在地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中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沉重得让人窒息。沈相猛地抬起头,
那张惯于在朝堂上不动声色的老脸,此刻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随即是深深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用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给太子冲喜?是恩宠?是试探?还是……某种不祥的暗示?
林氏跪在沈相身后,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晃。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精心描绘的妆容也盖不住那层死灰。赐婚太子?!太子妃?!
这泼天的富贵、这母仪天下的可能……竟然落在了她恨之入骨、踩在脚底的“草包”头上?!
她精心培养、视为奇货可居的玉柔呢?!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嫉恨和怨毒在她眼底疯狂翻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
跪在更后面的沈玉柔,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抬起头,
那张总是挂着甜美笑容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看向我的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不甘和……刻骨的怨毒。凭什么?一个连簪子都拿不稳的废物,
竟然能一步登天,成为未来的国母?!这巨大的落差和羞辱,让她几乎当场失态。而我,
跪在最前面,身体恰到好处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恩宠”吓破了胆。
眼泪说来就来,汹涌地冲出眼眶,混合着额角未愈伤痕渗出的血丝,在脸上糊成狼狈的一片。
我抬起头,眼神涣散,充满了孩童般巨大的、纯粹的恐惧,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太子?冲……冲喜?
不……我不要……我不要嫁……我怕……我怕死人啊……” 我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像一个被吓懵了的傻子,甚至下意识地往旁边瑟缩了一下,
仿佛那明黄的圣旨是什么噬人的怪兽。这副不堪入目的尊容和惊世骇俗的蠢话,
清晰地落入了宣旨太监的眼中。那太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鄙夷和……了然。难怪……难怪陛下会选这么个玩意儿给太子冲喜。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更显尖利刻板:“沈大小姐,
还不快领旨谢恩?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容你置喙!”沈相如梦初醒,狠狠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他重重叩首,
声音带着强压的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臣……沈崇明,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万万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氏和沈玉柔也僵硬地跟着叩首谢恩,
但她们低垂的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只怕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扭曲。
圣旨被强行塞到了我颤抖的、沾满泪水和血污的手中。那明黄的绸缎,触手冰凉滑腻,
如同毒蛇的皮。我紧紧攥着它,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身体抖如筛糠。“草包”、“废物”、“怕死人”……这些词,
连同我此刻涕泪横流、惊惧失态的蠢样,必将随着这道荒诞的冲喜圣旨,
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席卷整个京城权贵圈,成为茶余饭后最辛辣的谈资。
太子妃?未来的国母?一个连死人都会怕的草包?皇帝萧彻……我在心底咀嚼着这个名字,
滔天的恨意被冰冷的泪水完美掩盖。好一招“一石数鸟”的毒计!
用一个声名扫地的相府嫡女去给病入膏肓的太子冲喜,既羞辱了沈相,试探了东宫,
又彻底断绝了我这个“废物”未来可能联姻带来的任何威胁,更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博一个“体恤臣下”、“为储君祈福”的美名!真是……好算计!我攥着圣旨,
在满堂或鄙夷、或嫉恨、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像一个被命运彻底碾碎的可怜虫。唯有我自己知道,那冰冷圣旨下,我的指尖,
正因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兴奋地微微战栗。东宫……那才是真正的战场!太子?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皇帝老儿,你以为这是将我打入地狱?却不知,
你亲手为我打开了……通往你龙椅下的捷径!
4 毒蛇计划“冲喜”圣旨如同一块巨石砸进相府的深潭,激起的不是涟漪,
而是滔天的浊浪。表面的平静被彻底撕碎,内里的暗流汹涌几乎要冲破那层虚伪的礼教面纱。
林氏那张脸,再也维持不住菩萨般的假象。每次在府中狭路相逢,她看我的眼神,
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出千百个窟窿。她身边的心腹婆子们,
更是变本加厉地克扣揽月阁的份例。送来的炭,是掺了大半石头的劣炭,烧起来浓烟滚滚,
熏得人眼泪直流;饭食更是粗糙得难以下咽,时常是冰冷的剩饭剩菜。“大小姐,
您如今可是贵人了,太子妃呢!咱们府里小门小户,比不得东宫富贵,您多担待着点!
”送饭的婆子把食盒往桌上一墩,阴阳怪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这炭啊,
紧着夫人和几位姨娘用呢,您就将就点吧,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不是?
”那眼神里的恶意,毫不掩饰。我缩在熏得发黑的炭盆边,笨拙地拢着手哈气取暖,
闻言只是瑟缩了一下,眼神茫然地“哦”了一声,仿佛听不懂她话里的诅咒,又低下头,
呆呆地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手指,小声嘟囔:“好冷……东宫……有炭吗?
”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显然极大地取悦了那婆子,她嗤笑一声,扭着腰走了。门关上,
炭盆里劣炭噼啪爆响,劣质的烟气呛得人喉咙发痒。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冰冷的空气涌进来,稍稍驱散了污浊。窗外,依旧是那个叫小桃的粗使丫头,
穿着单薄的旧袄,小脸冻得发青,正费力地清扫庭院角落里的积雪。“小桃。
”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沙哑。小丫头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跪下:“大小姐!
”“外面冷……这个……给你。”我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用帕子包好的东西,
笨拙地从窗缝递出去。那是我省下的、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点心。“别……别让人看见。
”我补充道,眼神闪烁,带着做贼般的心虚。小桃愣住了,看着帕子里那块精致的枣泥糕,
又抬头看看我那张被烟熏得有些脏、眼神依旧茫然怯懦的脸,眼圈瞬间红了。她飞快地接过,
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哽咽:“谢……谢大小姐!”她匆匆磕了个头,
像受惊的小兔子般跑开了。饵,已经放下。一个在寒冬里挣扎求生的小丫头,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善意”,足以在她心里种下一点不一样的种子。这点种子,
将来或许能长成藤蔓,为我攀上某些意想不到的墙壁。林氏的恨意和克扣,
只是最浅层的手段。真正的毒牙,是沈玉柔。自从圣旨下达,这位“温柔娴雅”的庶妹,
来“探望”我的次数陡然频繁起来。“姐姐!”人未至,声先到。
沈玉柔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色缠枝莲纹袄裙,外罩银狐裘坎肩,衬得小脸莹白如玉,
笑容甜美得能溢出蜜来。她带着一股香风,
袅袅娜娜地走进我这间被劣质炭烟熏得灰扑扑的屋子。
我正“笨拙”地试图用一把钝剪刀修剪一盆枯了大半的文竹,闻言手一抖,
剪刀“哐当”掉在地上。“啊!”沈玉柔像是被吓到,小手捂住心口,嗔怪道,
“姐姐小心些呀!这要是伤了手可怎么好?”她莲步轻移,弯腰捡起剪刀,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额角未褪尽的疤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意和鄙夷。
“玉……玉柔妹妹……”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眼神躲闪,
“你……你怎么来了?这里脏……”“瞧姐姐说的!”沈玉柔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
那股浓郁的脂粉香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咱们姐妹,还讲究这些?姐姐如今可是太子妃了,
妹妹巴结还来不及呢!”她笑着,把我按回椅子上,自己也挨着我坐下,姿态亲昵。“姐姐,
你瞧,”她献宝似的从身后丫鬟捧着的锦盒里取出一对赤金点翠蝴蝶簪,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是前儿个母亲给我的,说是宫里的新样子呢!妹妹想着,姐姐大婚在即,
总要有些体面的首饰压箱底,这对簪子,就送给姐姐添妆吧!”那簪子做工精巧,
蝴蝶翅膀薄如蝉翼,点翠颜色鲜亮,价值不菲。林氏舍得给沈玉柔这样的好东西,
其用心昭然若揭。我盯着那对金灿灿的蝴蝶,眼睛“倏”地亮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手指下意识地想去摸,又畏缩地缩回来,怯生生地问:“真……真好看……给我的?
”“当然!”沈玉柔笑得更加甜美,眼底的算计却更深了,“姐姐喜欢就好!
不过呀……”她话锋一转,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姐姐可知,
母亲最近在为何事忧心?”我茫然地摇摇头。“唉,”沈玉柔叹了口气,柳眉轻蹙,
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姐姐的嫁妆!虽说有宫中规制,
但咱们相府的脸面也不能丢啊!可府里……唉,姐姐也知道,父亲为官清正,
家里进项就那么些,母亲为了给姐姐置办一份体面嫁妆,愁得都睡不好觉呢!”她一边说,
一边观察着我的反应,见我依旧是一脸懵懂,便继续循循善诱:“母亲听说,
户部张侍郎家的公子,最近在找人合伙做一桩南边来的丝绸生意,利钱丰厚得很!
若是能投些银子进去,周转一番,赚了钱,姐姐的嫁妆自然就丰厚了……可眼下,
府里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银……”“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还黏在那对金簪上,
傻傻地问,“那……那怎么办?”沈玉柔眼中精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诱惑:“母亲的意思……是想先挪些姐姐大婚时内务府拨下来的‘妆银’应应急。
姐姐放心!就是借用几天,等那丝绸生意成了,立刻就能连本带利还回来!到时候,
姐姐的嫁妆,保管是满京城头一份的体面!谁还敢说姐姐半个‘不’字?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语气热切,“姐姐,这可都是为了你啊!母亲一片苦心,
你可不能辜负了!”“妆银”?内务府拨给太子妃大婚的专用银子?林氏和沈玉柔,
竟敢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挪用宫中的银子去放印子钱?真是胆大包天到了极致!前世,
这笔钱就被她们用类似手段挪用过,后来虽勉强补上,却也埋下了不小的隐患。这一世,
她们竟想故技重施,还想拉我下水,让我“知情”甚至“同意”?!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胸腔翻涌,几乎要冲破我“草包”的伪装。我死死掐住掌心,
用指甲的刺痛提醒自己。“为……为了我?”我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沈玉柔,
脸上是混合着感动和巨大惶恐的表情,
“可……可那是宫里的银子……会不会……会不会掉脑袋啊?”我声音发颤,
身体也跟着抖起来,“我……我怕……玉柔妹妹,你……你跟母亲说,
我不要体面了……别……别动宫里的钱……我怕死……” 我像只受惊的鹌鹑,
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恐惧,眼神里充满了对“掉脑袋”的极致惊恐。
沈玉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随即被一股浓烈的鄙夷和厌烦取代。
她看着我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仿佛多待一刻都是对她的侮辱。她强忍着不耐,
敷衍地拍拍我的手:“姐姐说什么傻话!有父亲和母亲在,能有什么事?罢了罢了,
姐姐胆子小,就当妹妹没说过吧!”她语气冷了下来,抽出被我“冷汗”濡湿的手,
嫌恶地在帕子上擦了擦。那对原本要“送”给我的赤金点翠蝴蝶簪,
也被她若无其事地放回了锦盒。“姐姐好好歇着吧,妹妹改日再来看你。”她站起身,
语气冷淡,带着丫鬟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对我的彻底失望和不屑。看着她们消失在院门口,
我脸上那极致的惊恐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眼底甚至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林氏,沈玉柔,你们想挪用“妆银”去填你们贪婪的无底洞?想拉我这个“草包”当挡箭牌?
很好。这步棋,我记下了。你们不是想攀高枝吗?沈玉柔,你那颗不安分的心,
对皇子妃的渴望几乎要写在脸上。既然你们母女如此汲汲营营,那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一个能攀上更高枝头、高到足以让林氏都感到烫手、高到足以让她们母女反目成仇的机会!
一条精心豢养的毒蛇,有时候,咬向自己主人的时候,才最致命。
我走到那盆被我“修剪”得乱七八糟的文竹前,拿起那把钝剪刀。窗棂缝隙透进来的寒光,
映在冰冷的铁刃上,一闪而逝。毒蛇计划,开始。5 嫁妆风云圣旨一下,
我这“准太子妃”的名头,像层薄薄的金粉,勉强糊住了揽月阁四面漏风的墙。
林氏再恨得牙痒痒,明面上的份例也不敢克扣得太难看——万一我顶着张菜色脸嫁进东宫,
丢的可是相府的脸。炭火终于有了点正经炭的样子,饭食里也见了荤腥,
虽然那肉片薄得能透光,嚼起来跟柴禾似的。林氏消停了?那才叫见了鬼!
她不敢明着饿死我,就把力气全使在了嫁妆上。这可是她最后能名正言顺踩我一脚的机会,
还能顺带捞一笔,她岂能放过?内务府按制拨下的“妆银”,流水似的进了相府的库房,
转眼就没了大半声响。送来的那些“嫁妆”,嘿,那可真是开了眼了!
绸缎是放了不知多少年、一碰就掉渣的陈货,颜色灰扑扑像蒙了层雾;首饰更绝,
金器轻飘飘空心得能飘起来,镶嵌的宝石浑浊暗淡,活像得了痨病;家具倒是沉,
可那木头纹理粗得能夹死苍蝇,雕工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学徒练手的残次品。
就连压箱底的四季衣裳,针脚都粗得能跑马,线头乱飞。负责清点的老管事,是沈相的心腹,
姓周。老头儿看着库房里堆的这些东西,一张老脸皱成了风干的橘子皮,几次欲言又止。
林氏派来的心腹钱妈妈,就杵在旁边,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周管事,您老可瞧仔细了!
这都是夫人千挑万选,费尽心思给大小姐备下的!虽说比不得宫里的精细,
可也是咱们相府能拿出的顶顶体面了!大小姐那性子您也知道,给她太好的,
回头再摔了碰了,岂不可惜?平白惹人笑话!”我“适时”地出现在库房门口,
探着半个脑袋,眼神怯怯地往里瞄。钱妈妈立刻拔高了调门:“哟,大小姐来了!快来看看,
夫人给您备的好东西!瞧瞧这缎子,多厚实!这木头,多硬朗!正配您!”我慢吞吞走进去,
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一匹灰扑扑的缎子。指尖刚碰到,“嗤啦”一声轻响,
那料子竟裂开了一道口子!我吓得“啊”一声缩回手,像被烫着似的,
在眼眶里打转:“坏……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钱妈妈和周管事的脸同时一黑。
“大小姐!”钱妈妈声音尖利,“您这手……唉!”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抽抽噎噎,
目光“茫然”地在库房里扫视,最后落在一张红漆嵌螺钿的梳妆台上。那台子样式还算周正,
在一堆破烂里勉强算个亮眼的。我“懵懂”地指着它:“这个……好看……” 说着,
就“笨手笨脚”地想凑近去摸。“别动!”钱妈妈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声音都变了调,
“那是……那是御赐之物!动不得!”御赐?我心底冷笑。前世我就知道,林氏胆大包天,
把沈玉柔房里一件早已损坏、本该销毁的旧年御赐屏风架子拆了,上面的螺钿抠下来,
嵌在了这张新打的普通梳妆台上!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既能充门面,又能废物利用。鱼儿,
上钩了。我像是被“御赐”两个字吓傻了,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御……御赐?
和……和上次的簪子……一样?” 我下意识地捂住额角那道早已结痂的疤,
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眼神里是巨大的、真实的恐惧对前世遭遇的恐惧此刻无比应景。
周管事浑浊的老眼猛地一凝!上次摔碎御赐玉簪的事,差点把相府掀翻!
他死死盯住那张梳妆台,尤其是上面那些明显带着陈旧宫廷风格的螺钿。他是府里的老人,
对御赐之物规制门儿清!这螺钿的成色和纹样……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冷汗,
“唰”地一下从周管事的额角冒了出来。挪用妆银、以次充好嫁妆,
这些相爷或许能睁只眼闭只眼,
可私藏、改造、甚至可能毁坏御赐之物……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林氏这是要把整个沈家拖进地狱啊!钱妈妈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找补:“不……不是……老奴是说……”“够了!
”周管事厉声打断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恐惧,“钱氏!带着你的人,立刻出去!
库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所有嫁妆,原地封存!任何人不得擅动!
老夫……老夫要立刻禀告相爷!”钱妈妈还想争辩,
被周管事带来的两个健壮仆妇连推带搡地“请”了出去。库房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落了锁。我依旧站在原地,一副被吓坏了的鹌鹑样,眼泪汪汪地看着周管事。
周管事深吸一口气,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惊惧,有后怕,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他拱了拱手,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大小姐受惊了。
今日之事,老奴定会如实禀报相爷。这些物件……老奴会亲自盯着,重新置办!
必不让大小姐……和相府……再担半分风险!”他特意加重了“相府”二字。
我怯生生地点点头,小声嗫嚅:“周……周伯伯……我怕……别……别掉脑袋……” 说完,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捂着脸,呜呜咽咽地跑出了库房。身后,周管事看着我的背影,
又看看那张要命的梳妆台,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相府的天,怕是要变了。几天后,
沈相铁青着脸从林氏的正院出来。紧接着,就传出林氏“忧思过度”、“病倒”的消息,
被夺了管家权,禁足在佛堂“静养”。府中中馈,
暂时由一位老实巴交、无儿无女的姨娘代管。而我的嫁妆,一夜之间,焕然一新。
料子是光鲜亮丽的上好苏杭绸缎,首饰沉甸甸压手,宝石熠熠生辉,
家具用的是结实的黄花梨,雕工精细。内务府的妆银流水般花了出去,每一笔都记在了明处,
账本做得清清楚楚,送到了沈相的书案上。林氏这哑巴亏,吃得结结实实,
连带着她苦心经营多年的脸面和权威,也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沈玉柔去看她,
据说母女俩在佛堂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根埋下的内斗引线,嗤嗤作响,火星四溅。
6 血色东宫大婚的日子,裹挟着深冬最凛冽的寒风,终是到了。天还没亮透,
我就被一群面无表情的宫嬷从冰冷的被窝里挖出来。她们的手像铁钳,动作麻利得近乎粗暴,
剥掉我身上单薄的寝衣,按进散发着浓郁药草味的浴桶里。滚烫的水汽蒸腾上来,
模糊了铜镜,也模糊了周遭或麻木或带着隐秘鄙夷的脸孔。
梳头、绞脸、上妆……每一道工序都像是酷刑,扯得头皮生疼,粉扑一层层盖上来,
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额角那道早已淡去的疤,被厚厚的铅粉精心遮掩,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身太子妃的大红嫁衣,终于罩在了身上。金线绣成的凤凰,羽翼展开,
几乎覆盖了整个裙摆,华美得刺眼,也沉重得如同枷锁。赤金嵌宝的凤冠压在头上,
坠得脖子生疼。镜子里的人,浓墨重彩,眉眼被勾勒得精致却陌生,
像一尊被精心装扮的傀儡。唯有眼底深处,那一点冰封的沉寂,是我自己。相府门外,
喧嚣震天。皇家迎亲的仪仗铺满了整条街,明黄的伞盖,森严的侍卫,鼓乐喧阗。
我被两个宫嬷几乎是架着,塞进了那顶金碧辉煌、如同移动囚笼的凤舆。帘子落下的瞬间,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也隔绝了沈相强撑的体面和林氏在门缝后那淬毒的眼神。
沈玉柔站在角落里,死死攥着帕子,指甲掐进了肉里,
那张甜美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如今正被一个她踩在脚下的“草包”占据。凤舆起行,颠簸摇晃。
外面是山呼海啸般的“太子妃千岁”,声音空洞而遥远。我端坐在冰冷的软垫上,
大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闻到浓重的、象征着喜庆的檀香和火药味。手指藏在宽大的袖袍里,
指尖冰凉,却稳稳地捏着一枚小小的、毫不起眼的蜡丸。这是昨夜,
一个自称是“故人”送来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枕边。里面是什么?毒药?情报?
还是……一线生机?我赌它是后者。东宫,这座象征着帝国未来权柄的宫殿,
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红绸彩缎挂满了廊柱檐角,
却驱不散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死气。来往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脚步匆匆,
脸上没有半分喜气,只有小心翼翼的惶恐。繁琐的仪式一项项进行。
祭祖、告庙、入宫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被牵引着,像个提线木偶。
耳边是礼官拖长了调子的唱喏,眼前是影影绰绰的人影和晃动的珠帘。太子始终没有出现,
据说“病体沉重”,需静养片刻,稍后行合卺礼。终于,我被引到了合卺礼的宫殿。
殿内灯火通明,却依旧冷得刺骨。正中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个穿着明黄太子常服的男子。
那就是太子萧景琰?他瘦得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不祥的青灰色,
眼窝深陷,嘴唇苍白干裂。厚重的锦袍裹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被两个强壮的太监小心地搀扶着,勉强维持着坐姿,眼神浑浊涣散,没有焦点,
只有胸腔里发出破风箱似的、艰难的喘息。他就像一个被强行套上华服的骷髅。
这就是我的“夫君”。一个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活死人。皇帝萧彻,我的好“皇父”,
给我选的“好归宿”!礼官高唱:“行——合——卺——礼——!”两个穿着喜服的宫女,
端着金盘,上面放着两杯用红绳相连的玉杯,里面是清澈的合卺酒。
那酒液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看起来纯净无害。我被人引着,机械地向前迈步。
大红盖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视线里一片模糊的红。离太子越来越近,
那股浓烈的、混杂着药味和腐败气息的味道,几乎令人作呕。就在我走到太子面前,
准备伸手去接那杯酒时,异变陡生!一直像个木偶般僵坐的太子,
喉咙里突然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向前一倾,“噗——!
”一大口浓稠、暗红到发黑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狂喷而出!滚烫、腥臭的血点,
带着死亡的气息,星星点点溅射在我大红的嫁衣袖摆上,像绽开的、最恶毒的曼珠沙华!
“啊——!”殿内瞬间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宫女手中的金盘“哐当”砸在地上,玉杯碎裂!
搀扶太子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太子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布口袋,
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更多的黑血从他口鼻中汩汩涌出,
迅速在明黄色的衣袍和光洁的地面上蔓延开一片刺目的污迹。“殿下!太子殿下!
”尖叫声、哭喊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太医连滚带爬地扑上来,
手忙脚乱地施救。混乱!极致的混乱!如同地狱之门在这一刻洞开!所有目光,
的、幸灾乐祸的、探究的……都下意识地聚焦在我这个一身血红嫁衣、僵立当场的新娘身上。
我成了这血色地狱中最突兀、最诡异、也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我站在那里,
盖头早已在混乱中被扯落,露出那张被厚重脂粉覆盖的脸。
我的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或许是冷的,或许是殿内混乱气流所致,
眼神……却奇异地没有慌乱。没有尖叫,没有晕厥,没有像寻常闺秀那样吓得瘫软在地。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地上那具还在微弱抽搐的身体,
看着那片迅速扩大的、象征死亡的污黑血迹。脸上厚重的脂粉,像一副僵硬的面具,
掩去了所有可能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摇曳的、映照着血色的烛光下,
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在一片哭天抢地的混乱中,
我这一抹诡异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喧嚣。就在这时,
殿门口传来一阵沉稳、有力、带着无形威压的脚步声。
所有混乱的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瞬间低了下去。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逆着殿外廊下的灯光,出现在门口。玄色绣金的亲王蟒袍,衬得他肩宽腰窄,
气度沉凝如山岳。殿内摇曳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更显得那双眼眸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他目光沉静地扫过殿内狼藉血腥的场景,
最后,那冷冽如实质的目光,
精准地落在了我这个一身血红、孤立在血色中央的“太子妃”脸上。监国皇叔,萧衍。
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没有惊愕,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想要的“归宿”?四目相对的刹那,
殿内鼎沸的人声、太子的垂死呻吟、太医的慌乱叫喊……仿佛都退得很远很远。
只有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松香气息,和他眼中那洞穿灵魂的锐利,清晰地笼罩过来。血色合卺,
地狱开局。但我的路,才真正开始。东宫这摊浑水,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我沈清晏,
终于踏进来了!7 书房夜对太子的尸体被白布蒙着抬了出去,
留下一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宫人们噤若寒蝉地清理着污迹,动作又快又轻,
生怕惊扰了什么。那刺目的红绸还高高挂着,此刻却成了最辛辣的讽刺。
我被安置在东宫一处偏僻的院落,美其名曰“静养”。看守的宫人如同木桩,
眼神里除了麻木,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一个刚嫁进来就把太子“克死”的晦气太子妃,能有什么前程?
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白日里所有的喧嚣和血腥。寒风刮过空旷的庭院,发出呜呜的悲鸣。
我坐在冰冷的床沿,身上那件染了点点暗红血迹的嫁衣还未脱下,像一层凝固的、沉重的壳。
指尖,那枚小小的蜡丸已经被捏得温热。轻轻一捻,蜡封碎裂,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帛,
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勾勒着几行字和一个地址。字迹有些眼熟,
是前世一个曾受过我母亲恩惠、后来做了小吏的人。
地址……是京城西市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后巷。这是林氏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证据链上,
最关键的一个苦主藏身之处!前世我费尽心机才查到,却未来得及用上。如今,
它竟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我手中!是谁?那个神秘的“故人”……究竟是谁?机会!
这是撬动林氏,甚至……撬动更多东西的第一块砖!不能等!林氏在相府失势,
正是惊弓之鸟,一定会疯狂抹除痕迹!皇帝那边,太子一死,他必然疑神疑鬼,
下一步棋随时可能落下!我必须在他再次把我当成弃子丢出去之前,找到新的支点!东宫,
如今真正的主人是……萧衍。那个在血色合卺礼上,用冰冷目光审视我的男人。深不可测,
权倾朝野,是皇帝萧彻的心腹大患,也是……我唯一可能结盟的对象。赌一把!
用这枚蜡丸里的信息,赌一个合作的可能!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我站起身,没有唤任何人,自己动手,一点点褪下那身沉重的大红嫁衣。赤金凤冠被取下,
繁复的发髻解开,青丝如瀑披散下来。我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洗去厚重的脂粉,
露出苍白却清透的肌肤和那双沉静的眼。没有华服,没有珠翠,只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中衣,
外面松松罩了件深青色的外袍。推开房门,寒风扑面而来。
看守的两个老宫嬷惊愕地看着我:“太子妃?您……您要去哪儿?夜深了……”“睡不着,
想走走。”我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茫然,“就在这附近,透透气。
”没等她们反应,我已径直走了出去,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两个宫嬷面面相觑,
想拦又不敢硬拦,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东宫很大,殿宇重重。白日里混乱,
此刻更显空旷死寂。我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直觉,
朝着灯火最亮、守卫最森严的核心区域走去——东宫书房。越靠近,肃杀之气越重。
身着玄甲、腰佩长刀的侍卫如同沉默的石像,矗立在廊下阴影中。他们冰冷的目光扫过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戒备。我目不斜视,步履未停,仿佛只是随意散步至此。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烛光。门口站着两个气息沉凝的带刀侍卫,眼神锐利如刀。
我走到门前,停下脚步。“何人?”侍卫的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太子妃沈氏,
求见监国皇叔。”我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侍卫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显然没料到这位“晦气”的太子妃会深夜独自来此。他们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沉声道:“皇叔有要事处理,太子妃请回。”“事关重大,关乎东宫清誉,
关乎……皇叔欲查之事。”我微微抬高了声音,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紧闭的门扉,
“烦请通禀一声,皇叔若不见,我即刻便走。”我的镇定和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
让侍卫犹豫了。另一个侍卫低声道:“稍等。”转身轻轻叩门,闪身进去。片刻,
门开了半扇。侍卫侧身:“太子妃,请。”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我迈步,
踏入了这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之一的书房。
一股混合着上好松烟墨和淡淡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暖而干燥,
与外面的凛冽寒风截然不同。书房极大,三面皆是顶到天花板的紫檀木书架,
塞满了书册卷宗,如同沉默的知识壁垒。正对着门的巨大书案后,萧衍端坐着。
他换下了白日那身亲王蟒袍,只着一件玄色云纹锦袍,领口微敞,少了几分威仪,
却多了几分深沉内敛的压迫感。烛光跳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更显得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冷硬。他手中握着一支紫毫笔,笔尖悬在一份摊开的奏疏上,
并未抬头。直到我走到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才缓缓抬眼。目光如电!
比白日里更加直接、更加锐利,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
那目光落在我洗尽铅华、只着素衣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
扫过我空荡荡的手腕和脖颈,最后落回我的眼睛。“太子妃深夜来此,”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却像冰面下流动的暗河,听不出丝毫情绪,“所为何事?”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带着无形的压力。书房里只有我们两人,烛火噼啪轻响。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退不让。
脸上那层“草包”的伪装,如同潮水般彻底褪去。眼神里的茫然、怯懦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淬炼后的沉静,以及深藏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刃般的锋芒。“九皇叔,
”我开口,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和身份不符的沉稳,“清晏此来,
是想问皇叔一句——”我微微一顿,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合作吗?”“扳倒皇帝萧彻的那种。”8 盟友初立“扳倒皇帝萧彻的那种。
”这句话,如同在寂静的书房里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作响,
瞬间蒸发了所有虚伪的客套和试探。萧衍执笔的手,悬在空中,纹丝未动。
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陡然变得更加深沉,如同寒潭古井,表面平静无波,
底下却似有漩涡在酝酿。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牢牢锁住我。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跳跃的光影似乎都慢了下来,只剩下彼此间无声的角力。
我站在那里,承受着他目光的审视。后背的肌肉微微绷紧,手心却干燥。
既然选择了掀开底牌,就再无退路。要么赢得一个强大的盟友,要么……死。时间,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终于,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更像是一种嘲讽的确认。“哦?”他缓缓放下笔,身体向后,
靠进宽大的紫檀木椅背里,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猛兽审视猎物的慵懒危险。“太子妃,
好大的口气。”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本王凭什么信你?凭你相府嫡女的身份?
还是凭你……克死太子的‘好运气’?”刻薄,直接,毫不留情。他在试探我的底线,
也在掂量我的价值。“凭这个。”我不为所动,从袖中取出那张薄薄的丝帛,
轻轻放在宽大的书案上,推到他面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林氏放印子钱,
逼死城南小贩王老实一家七口的铁证。苦主藏身之处,人证、物证链俱全。只要皇叔想,
明日,就能让这位沈相夫人,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萧衍的目光终于从我的脸上移开,
落在那张丝帛上。他修长的手指伸出,拈起丝帛,只扫了一眼,眼神便微微一凝。
上面的信息简洁却致命,指向性极强。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我,
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的玩味:“有点意思。看来沈相府里的‘草包’,是装给外人看的。
这份礼,本王收下了。”他将丝帛随意放在手边,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喜或意外,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仅凭这个,就想扳倒当今天子?太子妃,
你是太天真,还是……把本王想得太蠢?”“自然不够。”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
“这只是投名状,证明清晏有与皇叔合作的资格,也有掀翻棋盘的决心。
至于扳倒皇帝……”我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盐铁专营,
国库亏空,皇商勾结,勋贵分肥……这条吸食国运的巨蠹,才是真正能动摇龙椅根基的东西!
皇叔多年隐忍,所求的,不正是将这毒瘤连根拔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吗?
”“盐铁”二字出口的瞬间,萧衍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
轻轻敲击了一下。这是他情绪波动的信号!他果然在查!而且查得很深!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烛火的光映在他眼底,跳跃着幽深的光芒。他沉默地看着我,
浪迹天涯的柚子
柳遇舟
意义小天使
意义小天使
青莲美人
意义小天使
沐念歌
柳遇舟
人间落月
甜兔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