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战袍密信我亲手为谢铮缝制战袍,却在他凯旋那夜发现通敌密信。暴雨中抱着幼子逃亡,
他在身后嘶吼:“青瓷,把密信给我!”悬崖边我笑出眼泪:“谢铮,这天下容不得叛徒,
包括你。”跃下深渊时,我簪尖狠狠刺进他右眼。五年后,北狄战场出现一位蒙面女将,
箭术无双。当我的箭对准敌阵主帅谢铮的咽喉。
他怀中突然掉出半枚褪色的平安符——那是我当年跪遍佛寺为他求的。
弓弦在指尖发出濒死的呻吟。---2 暴雨逃亡雨。是那种带着蛮横力道的暴雨,
狠狠砸在将军府漆黑的瓦檐上,汇成浑浊的、汹涌的瀑布,从屋檐边缘倾泻而下,
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碎裂成无数飞溅的浊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不知是来自雨水冲刷的兵器架,还是别的什么。
更漏的残水早已滴尽,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唯有这狂暴的雨声统治着一切,单调、沉闷,
却足以掩盖世间万种声响,也足以……掩盖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沈青瓷,
坐在花厅临窗的酸枝木圈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根细小的银针,
针尖在跳跃的烛火下偶尔闪过一点冷硬的光。怀里,刚满周岁的阿元睡得正沉,
小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嫩安静,呼吸轻浅均匀,带着奶香的热气拂过我的臂弯。
他身上盖着的那方薄薄的锦被,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针脚细密得能藏住月光。
窗外的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府里的下人们想必都躲进了暖和的厢房,
偌大的将军府空旷得像个巨大的、潮湿的坟墓。这死寂压迫着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阿元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不安,小小的眉头在睡梦中微微蹙了一下,小嘴无意识地瘪了瘪。
该去看看了。我小心地将熟睡的阿元放回铺着厚厚软垫的摇篮,又仔细掖好被角,
确保没有一丝寒气能钻进去惊扰他的美梦。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
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盏温热的参茶。谢铮的书房在正院东侧,穿过两道回廊便是。
他傍晚时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疲惫和血腥气回来,只说了一句“乏得很”,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连晚膳都未曾用。北境战事胶着,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我懂。这盏参茶,
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微末之事。廊下湿滑,雨水被风卷着,斜斜地扑打进来,
沾湿了我的裙裾下摆。我端着茶盏,脚步放得极轻,
不想惊扰了书房里可能还在殚精竭虑的他。终于走到书房门口,里面一片漆黑,
没有透出半点光亮。心,没来由地轻轻一沉。以往再晚,只要他在,总会点一盏灯。
是累极了,伏在案上睡着了么?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推开厚重的楠木门扉。吱呀一声轻响,
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显得微不足道。
一股浓重的、属于纸张、墨锭和陈旧书籍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腥膻气?像是某种皮革,或是……异族特有的熏香?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眼前的景象压下。书房里果然一片漆黑,借着廊下微弱的光线,
只能看到书案后伏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似乎真的睡着了。“铮哥?”我低声唤了一句,
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门边的小几上,摸索着想去点亮桌案上的烛台。
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烛台底座,正要拿起火折子,脚下却忽然踢到了一个硬物。那东西不大,
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是什么?我下意识地弯腰,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摸索。
指尖很快触到一个坚硬而冰冷的物体——一个极其小巧的、冰冷的铜管。那形状,
那触感……绝不属于这间书房里任何一件寻常物事!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猛地窜起,
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让它疯狂地、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呼吸骤然变得困难。
我几乎是屏着气,摸索着回到门边,拿起那盏参茶。
微弱的、摇曳的烛光从杯盖的缝隙里艰难地透出来,照亮了我脚边方寸之地。
借着这点可怜的光,我看清了——那是一只被遗落在地的铜管,不过寸许长,
管口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火漆上,清晰地印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北狄王庭的密函火漆!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我猛地抬头,看向书案后那个伏着的、一动不动的人影。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他不是睡着了!他是……他是在……处理这个?
!身体比思绪更快一步。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俯身,
一把将那冰冷的铜管死死攥在手心!铜管坚硬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
带来尖锐的痛楚,却奇异地压下了那灭顶的恐惧。我必须知道!必须!
我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黑暗的书案。墨锭!对,墨锭!我跌跌撞撞地扑到书案旁,
颤抖的手指胡乱抓起一块坚硬的松烟墨,几乎是砸在光滑的砚台上,胡乱研磨了两下,
又抓起案头一支蘸饱了墨汁、却早已干涸变硬的狼毫笔。墨汁混着干裂的墨渣,
被我粗暴地涂抹在铜管口那狰狞的狼头火漆上。然后,我颤抖着,将烛台凑近。
微弱的烛光下,火漆上被墨汁覆盖的狼头印痕,清晰地拓印在了一张随手扯下的宣纸上。
那狰狞的图案,如同地狱的烙印,狠狠地烫在我的眼底。成了!我甚至来不及细看那拓印,
或者说,巨大的恐慌已经剥夺了我思考的能力。我只知道,这个东西,绝不能留在这里!
它像个随时会爆炸的毒瘤!就在这时!书案后,那个伏着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的一声布料摩擦声,在这死寂的、只有雨声轰鸣的书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跑!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瞬间烧毁了一切犹豫和恐惧!
我一把抓起桌上那张拓印着狼头火漆的宣纸,连同那枚冰冷刺骨的铜管,看也不看,
胡乱地塞进怀中!动作快得几乎撕裂了衣襟!然后,我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转身,
疯了一般冲向门外!冲向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青瓷?”身后,
传来谢铮带着浓浓睡意和一丝被惊扰的沙哑嗓音,带着一丝疑惑,
仿佛刚从一场深沉的梦中被强行拽回。这声音,在此刻听来,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我没有回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
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气。我冲进回廊,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雨水立刻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脸颊、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身后,
书房的门被猛地拉开,发出更大的声响。“青瓷?你去哪儿?!”谢铮的声音提高了,
带着明显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的脚步声追了出来!不能停!绝不能停!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在湿滑的回廊里狂奔!
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石板路硌得脚心生疼,但我只有一个念头——阿元!
我的阿元还在花厅的摇篮里!“来人!拦住夫人!”谢铮的吼声穿透雨幕,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狰狞的暴怒和……恐惧?他在恐惧什么?
恐惧我发现了他的秘密?这吼声如同鞭子,狠狠抽在我的背上!几个值夜的家丁被惊动,
从廊檐的阴影里冒出来,他们脸上带着茫然和惊愕,试图上前阻拦。3 悬崖决裂“滚开!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蛮力,
撞开一个挡路的家丁,踉跄着冲进花厅!摇篮!我的阿元!摇篮里空空如也!那一瞬间,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
巨大的绝望如同深渊巨口,瞬间要将我吞噬!“阿元——!”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
带着血的味道。“夫…夫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是乳娘张嬷嬷!
她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缩在花厅最里面的柱子后面,脸上毫无血色,
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怀里的阿元似乎被惊醒,正发出微弱的、小猫一样的哭声。
“给我!”我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从张嬷嬷颤抖的臂弯里夺过阿元,
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小的身体温热柔软,是这冰冷地狱里唯一的火种!
是支撑我没有立刻倒下的全部力量!“夫人…将军他…外面…”张嬷嬷语无伦次,
惊惧地看着我身后。不用回头我也知道,谢铮已经追到了花厅门口!他的身影堵在门口,
高大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索命的魔神,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雨幕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模糊的白噪。“沈青瓷!”他低吼着我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焦灼?“把东西给我!
”东西?他果然是为了这个!为了那通敌的罪证!“谢铮…”我抱着阿元,转过身,
面对着他。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发梢、脸颊不断流淌,模糊了视线,但我死死地盯着他,
用尽毕生的力气挺直脊背,声音嘶哑却清晰,“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怀里的阿元似乎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哭声骤然变得尖利起来,划破雨夜的死寂。
谢铮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阴沉,眼底翻涌着我完全陌生的情绪——暴怒、焦躁,
还有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狠厉。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听话,青瓷。”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压下的“温柔”,试图蛊惑,“把孩子交给嬷嬷。你累了,
需要休息。把那个…无用的东西给我。”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
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抚过我的脸颊,此刻却像一只即将攫取猎物的鹰爪。无用的东西?
通敌叛国的铁证,在他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彻底击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幸。
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谢铮了!那个顶天立地、心怀家国的骠骑将军,
早已死在了北狄的风沙里!眼前这个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呵……”一声凄厉的冷笑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混合着雨水和泪水的咸涩,“无用?谢铮,
那是你的催命符!是这大胤王朝千万将士的鲜血凝成的罪证!”我抱着阿元,猛地向后退去!
背后,是通往侧门和后院的甬道!“拦住她!”谢铮的伪装彻底撕裂,暴吼出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几个反应过来的家丁和闻讯赶来的府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没有退路了!我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
剧痛和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刺激了麻木的神经,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明和力量!
我像一头护崽的母狼,爆发出凄厉的尖啸,抱着阿元,
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些拦路的人撞了过去!手指在混乱中胡乱地抓挠,
甚至感觉指甲劈裂的痛楚!“滚!谁敢碰我的孩子!”或许是被我状若疯魔的样子震慑,
或许是被我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恨意惊住,扑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丁动作下意识地一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他们身侧的空隙中猛地挤了过去!
尖锐的指甲不知划破了谁的手臂,引来一声痛呼,但我顾不上了!
怀里的阿元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那哭声像刀子一样凌迟着我的心,也催促着我逃亡的脚步!
冲出花厅,冲入更狂暴的雨幕!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抽打在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只有血液在四肢百骸里疯狂奔涌的灼热!侧门!我记得侧门!平时供仆役进出,守卫最松懈!
“抓住她!生死不论!”谢铮的咆哮如同惊雷,在身后炸响,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疯狂!
脚步声、兵刃碰撞声、呼喝声瞬间在身后密集地响起,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生死不论?
他竟对我下了格杀令?!心脏被这四个字狠狠捅穿,巨大的痛楚几乎让我瞬间窒息。
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借着这痛楚强撑着,抱着阿元,
在泥泞湿滑的后院小径上跌跌撞撞地狂奔!花盆被撞倒,枝叶刮破了我的手臂和脸颊,
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每一次踉跄,都感觉怀中的阿元要被甩脱,每一次都让我魂飞魄散,
只能更紧地将他箍在胸前,勒得他哭声都变了调。侧门就在眼前!
那扇平日里毫不起眼的黑漆小门,此刻却成了通往生天唯一的窄缝!门是虚掩着的!
老天爷似乎终于开了一线怜悯!我扑到门前,用肩膀狠狠撞开!沉重的门扉发出痛苦的呻吟。
门外的景象却让我心头一沉——并非想象中通往寂静后巷的坦途,
而是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夹道,夹道的尽头,赫然是将军府高大的后墙!墙下,
停着一辆半旧的青帷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车夫,正不安地回头张望。
看到我抱着孩子冲出来,他显然也吓了一跳。“夫人?!”车夫的声音带着惊疑不定。
来不及细想!追兵就在身后!那密集的脚步声和刀剑的寒光已经逼近侧门!“走!快走!
”我嘶哑地尖叫,抱着阿元,手脚并用地扑向马车!冰冷的泥水溅了一身。
车夫似乎也意识到了情况危急,猛地一抖缰绳:“驾!”拉车的驽马发出一声嘶鸣,
车轮在泥泞中艰难地滚动起来。“放箭!拦住马车!”谢铮冷酷到极致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如同地狱的判词!咻!咻咻!几支羽箭撕裂雨帘,带着死亡的尖啸,
狠狠钉在马车厚重的木厢板上!笃笃的闷响如同敲在我的心口!紧接着,
一支箭更是贴着我的鬓角飞过,“夺”地一声钉在车厢内壁上,箭尾兀自震颤不休!
阿元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哭声骤停,小脸憋得青紫,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抽噎。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死死抱住阿元,将他整个身体护在自己怀里,
蜷缩在车厢最深的角落,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再快!再快点!”我对着车夫嘶喊,声音破碎不堪。
马车在泥泞的小巷中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我和阿元几乎被抛离座位。
车夫拼命地抽打着马匹,吆喝声混合着雨声、马蹄声、车轮碾过泥水的哗啦声,
还有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追兵呼喝与马蹄践踏声,交织成一曲催命的交响乐。
“沈青瓷!停下!”谢铮的声音再次逼近,带着一种穿透雨幕的、令人心悸的焦灼和暴怒。
他的马更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路!是阿元的死路!是我沈家满门忠烈的耻辱!怀里的阿元又开始微弱地哭泣,
那细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是支撑我仅存意志的唯一支柱。马车猛地冲出狭窄的巷口,
冲上了一条相对宽阔的官道。然而,官道前方,却并非坦途——两侧是高耸的山崖,
道路在中间骤然收紧,形成一个险恶的隘口!更令人绝望的是,隘口前方,道路的尽头,
在昏暗的雨幕下,赫然是黑沉沉、深不见底的断崖!绝路!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车夫也看到了前方的断崖,发出惊恐的呜咽,
死命地勒紧缰绳:“吁——!”4 深渊重逢拉车的驽马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的长嘶,
马车在泥泞的地面上剧烈地打着滑,最终在距离断崖不足十步之遥的地方,
惊险万分地停了下来!车轮在湿滑的泥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马车停下的瞬间,
身后的追兵也赶到了。蹄声如雷,骤然止歇。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府卫在雨幕中迅速散开,
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冰冷的刀锋和箭簇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齐齐对准了这辆孤零零的、陷在绝境的马车。雨水冲刷着他们冰冷的铁甲,
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声响。包围圈的中心,一人一骑,缓缓踏前。谢铮。
他端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神骏战马上,雨水顺着他冷硬的盔甲纹路流淌,
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散发着凛冽寒意的轮廓。雨水冲刷着他棱角分明的脸,
那双曾经盛满星海、盛满对我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死死地锁在我身上,或者说,锁在我死死护住的胸前——那藏着“罪证”的地方。
空气凝固了。只有暴雨砸落在地面、盔甲、车顶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狂暴的白噪音。他翻身下马,沉重的战靴踩在泥泞里,
发出“噗嗤”的闷响。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濒临破碎的心脏上。
他走到马车前,距离不过一丈。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
划过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那双眼睛,隔着雨幕,像淬了毒的利刃,直刺过来。
“青瓷。”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一切的威压,
甚至还有一丝……伪装出的疲惫和无奈?“闹够了没有?把孩子给我。外面雨大,他会着凉。
”他朝我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
此刻却像一个索命的符号。闹?着凉?看着他这副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嘴脸,
听着这轻描淡写、颠倒黑白的话语,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悲愤如同火山,
在我胸腔里轰然爆发!所有的恐惧、绝望、被背叛的剧痛,在这一刻,
尽数化作了焚毁一切的怒火!“闹?”我抱着阿元,猛地从车厢角落里站起身。
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我感觉不到。我站在摇晃的车辕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而撕裂、颤抖,却异常清晰,穿透雨幕,
“谢铮!你告诉我!你书房里那封盖着北狄狼王火漆的密信,是什么?!你告诉我!
北境连失三城,数万将士埋骨黄沙,是不是拜你所赐?!你告诉我!
你身上这身染着我大胤儿郎鲜血的盔甲,穿得可还心安理得?!”每一个字,
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掷向他!谢铮的脸色,在听到“狼王火漆”、“北狄密信”的瞬间,
骤然剧变!那层强装的平静和无奈如同脆弱的蛋壳,被瞬间击得粉碎!
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赤裸裸的杀意!伸出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沈青瓷!”他厉声咆哮,
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揭穿的暴怒和一种……疯狂?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
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攫住我护在胸前的襁褓,或者说,
是我怀中那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东西!“把密信给我!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焦灼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不惜毁灭一切的歇斯底里!“密信?
”看着他这副彻底撕破伪装的狰狞面孔,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密信”的疯狂渴求,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夹杂着滔天的恨意,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我所有的怒火,
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一种近乎解脱的悲凉。原来,他真的只是为了这个。
为了掩盖他通敌叛国的滔天大罪!为了保住他这用无数忠魂染红的荣华富贵!我低头,
看着怀中因为巨大的惊吓而哭得几乎断气的阿元。小小的身体在我臂弯里剧烈地抽搐着,
小脸憋得青紫,那双酷似谢铮的漂亮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他还那么小,
他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要被卷入这肮脏血腥的漩涡……心,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揉捏,碾碎成齑粉。再抬眼看向谢铮时,
我的眼神里已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死水般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密信?”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弧度。
那笑容绽放在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脸上,凄厉得如同开在黄泉路畔的彼岸花,
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决绝的疯狂。“谢铮,你听好了……”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穿透了狂暴的雨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平静,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这天下,
容不得叛徒。”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更容不得——你!”话音落下的瞬间,
在谢铮因这诛心之言而瞳孔骤缩、脸色剧变的刹那,在周围所有府卫惊愕的目光中,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抱着阿元,朝着马车后方那黑沉沉、深不见底的断崖,纵身一跃!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冰针,狠狠扎在脸上、身上。身体在急速下坠,
失重的感觉瞬间攫取了所有感官。怀里的阿元似乎被这极致的下坠感彻底吓懵,
连哭声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小动物般惊恐的抽气。
就在身体脱离车辕、坠入深渊的同一刹那!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抓住了我的左臂!
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下坠之势被硬生生止住!手臂传来骨头几乎要被捏碎的剧痛!是谢铮!
他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扑了上来,半个身体悬在崖边,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我!“沈青瓷!
你疯了!”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用力而完全扭曲变形,
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脸上,
此刻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慌乱。“把东西给我!
把孩子给我!上来!”他另一只手也死死扒住崖边湿滑的岩石,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张,试图将我们拉上去。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不断地流进我的眼睛、口鼻。我仰着头,
看着他因用力而狰狞扭曲的脸,
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惊怒、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的眼神。东西?孩子?到了此刻,
他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那肮脏的秘密!他甚至没有问一句,我和孩子会不会摔死!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多么……令人作呕!一股极致的恨意,如同地狱的业火,
瞬间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和痛苦。那恨意如此纯粹,如此冰冷,如此……强大!“给你?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尖利,如同夜枭的悲鸣,
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疯狂。“好啊……谢铮,我这就给你!”话音未落!
我空着的右手猛地拔下了头上那支沉重的、雕着青鸟衔芝图案的赤金簪!
簪尖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一点冰冷、决绝的寒芒!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
带着五年夫妻情分化为齑粉的滔天恨意,带着沈家满门忠烈被玷污的悲愤,
叛国者彻骨的诅咒——我朝着谢铮那只死死抓住我、近在咫尺的、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右眼,
狠狠刺了下去!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闷响。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瞬间喷溅在我的手背、脸颊上!黏腻,滚烫!“呃啊——!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猛地从谢铮喉咙里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惊骇,瞬间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风雨声!那只抓住我手臂的铁钳,
在那剧痛的瞬间,终于……松开了。冰冷的空气瞬间灌满口鼻。下坠。
无休止的、冰冷的下坠。耳边是呼啸的狂风,是谢铮那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惨嚎,
是崖顶府卫们惊恐的呼喊,还有……阿元那骤然爆发出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尖利哭嚎。
所有的声音都在急速远离,被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雨幕吞噬。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前一刻,
我死死地将阿元护在胸前,用自己整个身体包裹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来,
仿佛这样就能为他抵挡住粉身碎骨的撞击。5 北狄女将冰冷的河水,
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如同无数冰冷的巨锤,
狠狠砸在身上!口鼻瞬间被浑浊腥咸的河水灌满,窒息感如同铁箍般扼住喉咙。
身体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翻滚着,撞向水底嶙峋的暗石。剧痛从后背、手臂、腿骨传来,
骨头仿佛要寸寸断裂。但怀中的温热和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
死死拽住我即将溃散的意识。阿元!我的阿元!求生的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
我死死闭住气,用尽残存的力气,拼命蹬水,试图挣脱这冰冷的死亡漩涡。
一只手死死护住怀里的襁褓,另一只手在浑浊的水流中绝望地抓挠,
希望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知挣扎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永恒。
哗啦——!头部终于冲破了水面!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眼睛被河水刺得生疼,勉强睁开一条缝。
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在身下汹涌奔腾。前方,
一片狰狞的黑色礁石群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如同潜伏的巨兽,等待着将我们彻底撕碎!
没有时间思考!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我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片礁石的方向奋力划去!每一次划水,
都牵扯着骨头断裂般的痛楚,冰冷的河水像刀子一样割着伤口。近了!更近了!
就在身体即将被激流再次卷入河心、撞上最前方那块巨大礁石的千钧一发之际!
上岸是福
爱吃黄花猪蹄汤的董副
青拾玖
小杜狗和小奔奔
泽宇世界的重剑无锋
零食小推车
Jenray
酷酷的韩
永远飞翔
yiko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