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关的雨,下得没完没了,仿佛天河决了口子,浑浊的水流裹着泥浆,
在狭窄的关道间肆意奔流,冲刷着城墙根下每一块饱经战火的青石。魏延扶着冰冷的垛口,
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帘,投向关外那片被水汽笼罩、模糊不清的山野。
雨水顺着他的铁盔边缘不断淌下,冰冷刺骨,流进颈窝,激得他微微发颤。“将军,
雨太大了,城头湿滑,还是下去避避吧。”亲兵队长陈式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魏延没有动,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声音低沉,
被密集的雨点击打城砖的哗啦声轻易吞没。他的手指用力抠着垛口粗糙的石缝,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一股难以言喻的锐痛,正从颅骨深处猛地炸开,
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又搅动起来。视野骤然扭曲,
关外的雨幕、模糊的山影、湿漉漉的城砖,都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晃动、碎裂,
最终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黑暗中,无数碎片呼啸着向他撞来。
是汉中那座肃杀的大帐!摇曳的牛油火把将帐中人影拉得扭曲晃动,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汗水的气息。年轻的自己,甲胄未卸,风尘仆仆,
单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腔里激荡着刚刚拿下汉中的豪情与一个大胆的构想。他抬起头,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丞相!魏军新败夏侯楙,关中震动!末将愿领精兵五千,
负粮十日,直出褒中,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抵长安!彼闻我骤至,
必弃城走矣!则咸阳以西,一举可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破釜沉舟的锐气。然而,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帅案后,那袭青衫羽扇的身影隐在灯火的阴影里,
面容看不真切,只有手中羽扇停住的动作,透出无声的拒绝。许久,
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重锤狠狠砸在年轻魏延的心口:“此悬危,
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掂量着什么,
然后补上的一句,冰冷得如同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刺穿了所有的热血和忠诚:“汝……脑有反骨,久后必反。”“反骨”!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黑暗的记忆碎片中炸响,带着令人窒息的诅咒之力。画面骤然切换!
是五丈原!秋日的风已带着刺骨的萧瑟,吹动军帐,呜咽作响。
帅帐内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丞相卧于病榻,蜡黄的面容深陷,
气息微弱如游丝。马岱那张平时沉默的脸,此刻却因某种决绝而扭曲,他手持密令,
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一步步逼近自己……刀光!凄厉的惨叫!是“反贼魏延”的怒吼!
是头颅滚落时看到的、士卒们惊惶而鄙夷的眼神!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有那柄高悬于成都城门、日晒雨淋、最后朽烂成木屑的“叛将之首”的木杆……“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猛地从魏延喉咙里挤出,打破了城头单调的雨声。
他身体剧烈一晃,几乎要栽下垛口。“将军!”陈式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魏延的胳膊,
声音惊惶,“您怎么了?魏将军!”他感到魏延臂膀上的肌肉绷紧如铁,
整个人筛糠般颤抖着,汗水混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魏延猛地甩开陈式的手,力道之大,让陈式踉跄后退了一步。
他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那些画面,那些声音,
那些刻骨的剧痛、无尽的冤屈和冰冷的死亡……太真实了!真实得如同刚刚发生,
那刀刃的寒意似乎还停留在颈项间。“不是梦……不是梦……”他牙齿咯咯作响,反复低语,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陈式,
那眼神里混杂着惊悸、混乱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锐利,像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
吓得陈式心头一寒,下意识又退了一步。“今……今夕何年?”魏延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如同砂纸摩擦。“建安……建安二十二年冬啊,将军!”陈式急忙回答,声音带着颤音,
“我们随主公入川,正与张鲁旧部对峙于葭萌关下!将军您……您是不是连日督防,
太过劳累了?”建安二十二年……葭萌关……入川……魏延缓缓松开抱着头的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转过身,重新面向关外无边的雨幕。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脸上,
带来一丝丝清醒的刺痛。葭萌关。入川。张鲁……然后,是汉中!
是那个献上子午谷奇谋的自己!是那句如同附骨之蛆的“脑有反骨”!
是五丈原那场注定的背叛和惨死!前世……那真的是前世!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刀柄,冰冷的触感传递到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杀意,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冲上颅顶,
炽热得几乎要将冰冷的雨水蒸发。杀了谁?
那个此刻还在荆州坐镇、羽扇纶巾、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
还是……那个未来会手持密令、斩下自己头颅的马岱?念头疯狂滋长,带着血腥的甜味。
然而,就在这狂怒的杀意即将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
另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异常清晰地撞入脑海——不是战场,不是阴谋,不是死亡。是成都!
是那座恢弘壮丽、象征着至高权力、却最终被付之一炬的汉家宫阙!烈火冲天,浓烟蔽日,
雕梁画栋在烈焰中扭曲、崩塌,发出垂死的呻吟!那冲天的大火,烧的不仅仅是宫殿,
是整个季汉!是整个炎刘四百年最后一点微弱的血脉!
是无数将士血染沙场换来的、那点渺茫的希望!一股远比个人仇怨更深沉、更磅礴的悲怆,
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那刚刚燃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意。那烈火焚城的景象,
比五丈原的刀光更灼痛他的灵魂。魏延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带着湿冷泥土和铁锈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冰冷刺骨。再睁开时,
眼底翻腾的血色和混乱的旋涡,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去,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沸腾的杀意被强行压了下去,
沉入骨髓深处,凝成一块冰冷的铁。“陈式。”魏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波澜,
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压过了哗哗的雨声。“末将在!”陈式连忙上前一步,
依旧心有余悸。“传我军令,”魏延的目光投向雨幕深处,仿佛穿透了时空,
落在了荆州的方向,“即刻派出最精干的斥候,持我密信,昼夜兼程,送往荆州关平将军处!
要他务必转呈主公及军师将军孔明!信使需口传我语:江陵、公安之守将,糜芳、士仁,
其心叵测,尤需提防江东吕蒙白衣渡江之策!荆州之重,关乎根本,万不可有失!此乃延,
冒死以告!”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铁钉一样砸在雨水中。陈式听得目瞪口呆,荆州?
糜芳、士仁?吕蒙?白衣渡江?这些名字和谋划,此刻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将军怎么会突然提及?而且语气如此笃定,仿佛亲见?
“将……将军?”陈式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将军真的被那阵头痛烧糊涂了,
“荆州……荆州固若金汤,关将军威震华夏,吕蒙鼠辈岂敢……”“去!”魏延猛地侧过头,
眼神锐利如刀锋,瞬间刺穿了陈式的犹豫和疑惑。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疯狂,
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封般的意志,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威压。“按令行事!
若有延误,军法从事!”那冰冷的威压让陈式浑身一凛,所有疑问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
他猛地抱拳,甲叶铿锵作响:“诺!末将遵命!”再不敢有丝毫迟疑,
转身疾步冲下湿滑的城梯,身影迅速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城头,只剩下魏延一人。
雨水顺着他的铁甲不断流淌,在脚下汇成小小的溪流。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荆州的方向,
仿佛要穿透这千里雨幕和重重关山。这一次,结局会不同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
胸中那团名为“季汉”的火焰,被那场焚城的大火重新点燃,烧得比个人生死更痛。他抬手,
缓缓抚上自己的后颈。冰冷的铁甲护颈之下,是温热的皮肉和坚硬的骨骼。反骨?
他嘴角扯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这一世,他要这块骨头,
撑起的是整个大汉摇摇欲坠的天!---建安二十四年的秋风,裹挟着肃杀的气息,
掠过荆州大地。江陵城头,那面猎猎飞舞的“关”字大旗,依旧彰显着不可一世的武勇。
然而,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早已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奔腾。
关羽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的赫赫威名,如同炽热的烙铁,不仅灼痛了曹魏,
也深深刺痛了江东碧眼儿的心。孙权的案头,那封来自曹操、提议联手夹击关羽的密信,
字字句句都散发着诱人的血腥味。江陵太守府邸内,气氛压抑。
糜芳肥胖的身躯陷在宽大的坐榻里,额头上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对面的傅士仁,脸色同样难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子方兄,
”傅士仁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军粮……南郡那批军粮被烧,
关将军震怒,已扬言待他襄樊凯旋,必治你我二人督粮不力之罪!届时……你我项上人头,
恐难保全啊!”糜芳肥胖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声音干涩:“我……我何尝不知?关云长刚而自矜,眼里容不得沙子。此次粮秣被焚,
虽是天火,然他必迁怒于我二人!江东……江东那边,虞翻的人,又来了。”他抬眼,
飞快地瞥了一眼紧闭的门窗,仿佛那薄薄的木板挡不住外面无形的压力,
“言语间……颇有招揽之意,许诺高官厚禄……”“江东?”傅士仁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随即又被恐惧淹没,“背主求荣,乃不赦之罪!可……可若关将军归来……”“归来?
”糜芳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尖锐,“他若大胜而归,挟威震华夏之势,
你我还有活路吗?傅将军,事已至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心腹校尉神色仓皇地闯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二位将军!
不好了!江边……江边有异动!”“慌什么!”糜芳强作镇定,厉声呵斥,“说清楚!
”“是商船!数十艘大船,打着商贾旗号,正沿江而来!但……但船吃水极深,
绝非寻常货船!而且……而且船工皆白衣,动作精悍,不似商旅!已……已逼近烽火台!
”“白衣?商船?”傅士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白衣渡江!那个远在葭萌关的魏延,
那个曾被他们私下嘲笑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的警告,此刻竟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是他……是魏延……他说中了!”傅士仁失声叫道,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糜芳肥胖的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他。江东的许诺,关羽的威胁,
还有眼前这逼近的、伪装成商旅的敌军……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看向傅士仁,
两人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东西——绝望,以及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疯狂。“快!
”糜芳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尖利刺耳,“传令!烽火台……不得举烽!
各水寨守军……不得阻拦!放……放他们过来!”“将军!那可是……”校尉惊得目瞪口呆。
“快去!”糜芳几乎是嘶吼出来,肥胖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抖,“违令者斩!快去啊!
”校尉被吼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糜芳颓然瘫坐回榻上,大口喘着粗气,
像一条离水的鱼。傅士仁也面无人色,
喃喃道:“完了……江陵……完了……”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
那白衣的江东精锐如同鬼魅般登岸,锋利的刀刃即将染上守军的鲜血。而这一切,
竟源于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来自蜀地边关的警告。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惊恐万状、做出那遗臭万年的决定之时,一支精悍的骑兵,正如同离弦之箭,
撕破荆襄平原的暮色,向着江陵方向狂飙突进!为首一员大将,面如重枣,美髯垂胸,
正是威震华夏的汉寿亭侯关羽!他双目赤红,手中青龙偃月刀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座下赤兔马四蹄翻腾,快如疾风。他身后,
是数百名浑身浴血、却依旧杀气腾腾的荆州精锐骑兵。关羽的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
后方快马接连传来的警讯,一次比一次急迫,一次比一次惊心!江东鼠辈,
竟真的趁他鏖战襄樊之际,行此卑劣的背刺之举!更让他怒火攻心的是,
糜芳、傅士仁那两个蠢货,竟然闭门不纳,坐视烽火台被拔!
若非魏延那封几乎被他忽略的密信,若非关平在荆州反复提醒、加强了对江陵方向的哨探,
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等那吕蒙兵临城下!“快!再快!”关羽厉声咆哮,声如雷霆,
狠狠一夹马腹。赤兔马长嘶一声,速度再次飙升,鬃毛在狂风中烈烈飞扬。
他必须赶在吕蒙主力完全控制江陵之前赶到!那是荆州的命脉!是大哥基业的根本!
荆州城已然在望。然而,城头飘扬的旗帜,却不再是熟悉的汉字大旗!
一面刺眼的“吴”字旌旗,在晚风中招摇,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关羽脸上。“鼠辈!
”关羽目眦欲裂,胸中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猛地勒住赤兔马,战马人立而起,
发出一声震天的嘶鸣。几乎就在同时,荆州城东门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幕!“父亲!是平儿!”关平浑身浴血,
提刀策马冲到关羽近前,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振奋的光芒,
“幸得魏延将军密信示警,孩儿早有准备!吕蒙派先锋吕霸引军欲夺东门,
已被孩儿率伏兵截住!此刻正在激战!”“好!”关羽眼中精光暴涨,
胸中郁积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魏延!又是魏延!那个远在葭萌关的将领,竟两次三番,
料敌于千里之外!此刻,这东门的厮杀,成了荆州城唯一的破绽!“众将士!
”关羽猛地举起青龙偃月刀,刀锋直指火光冲天的东门,声震四野,“随我杀入城中!
夺回荆州!诛杀叛贼!以雪此恨!”“杀!杀!杀!
”数百名疲惫却战意冲天的荆州骑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
紧随那道火红的身影,朝着喊杀最烈的东门狂卷而去!赤兔马如一团燃烧的烈焰,
撞入混乱的东门战场。关羽手中青龙刀化作一片死亡的寒光,所过之处,
吴军士卒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下,断肢残臂与鲜血齐飞。关平精神大振,
怒吼着带领守军奋力反扑。吴军先锋吕霸正指挥士卒猛攻城门,骤见关羽神兵天降,
那睥睨天下的威势让他肝胆俱裂。“关羽……关羽回来了!”吕霸失声尖叫,斗志瞬间崩溃,
拨马就想逃跑。“叛贼休走!”关羽一声暴喝,如九天惊雷。赤兔马快如闪电,
瞬间追至吕霸身后。青龙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斜劈而下!“噗——!”血光冲天而起!
吕霸连人带马,竟被关羽这含怒一刀,硬生生劈成两段!内脏和鲜血喷洒一地,
场面惨烈无比!“将军神威!”荆州守军士气狂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主将瞬间惨死,
东门吴军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关羽毫不停歇,刀锋前指:“随我入城!肃清残敌!
糜芳、傅士仁何在?拿叛贼!”荆州城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巷战。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响彻夜空。关羽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
率领精兵在熟悉的街巷中纵横冲突,所向披靡。吴军失去了统一指挥,又被关羽的威名所慑,
节节败退。混乱中,荆州府衙方向燃起大火。火光映照下,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试图翻越后墙。正是糜芳和傅士仁!“叛贼!哪里走!”关羽眼尖,
一眼认出,怒吼声如同霹雳炸响。糜芳、傅士仁回头一看,魂飞魄散。
关羽那赤红的面容和滴血的青龙刀,在他们眼中无异于索命的阎罗。“君侯饶命!饶命啊!
”糜芳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傅士仁则拔出佩剑,绝望地嘶吼着冲向关羽,
做困兽之斗:“关羽!我跟你拼了!”“找死!”关羽眼中寒光一闪,赤兔马人立而起,
青龙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锵!”金铁交鸣!傅士仁手中的佩剑应声而断!
刀光毫不停滞,顺势掠过他的脖颈。一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飞上半空。
无头的尸身兀自挺立片刻,才喷涌着鲜血轰然倒地。糜芳目睹此景,彻底吓破了胆,
裤裆瞬间湿透,腥臊之气弥漫开来,直接昏死过去。“绑了!”关羽厌恶地瞥了一眼,
厉声下令。亲兵一拥而上,将瘫软的糜芳捆成了粽子。当关羽浑身浴血,提着傅士仁的首级,
踏着吴军的尸体重新登上荆州北门城楼时,天色已近拂晓。
城楼上残破的“吴”字旗被狠狠扯下,踩在脚下。
一面崭新的、带着硝烟痕迹的“汉”字大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重新傲立于荆襄大地!
关羽拄着青龙刀,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这一夜,
惊心动魄,险死还生。若非……若非那封来自葭萌关、署名魏延的密信……后果不堪设想!
“魏延……”关羽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重枣般的脸上,神色复杂。有庆幸,有后怕,
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千里之外,洞察天机,一言挽狂澜于既倒!这份见识,
这份对荆州的关切……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建兴六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秦岭深处,
残雪顽固地覆盖着背阴的山坡,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尖利的呜咽。
祁山堡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盘踞在通往陇右的要冲之地,堡墙高耸,旌旗密布,
曹魏的“张”字大旗在风中招展,透着一股森然的肃杀。蜀军连绵的营寨依山而建,
如同白色的浪潮拍打在祁山脚下。中军大帐内,炭火驱散着料峭春寒,
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冰封。沙盘前,羽扇轻摇的诸葛亮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
反复审视着街亭那个用木块标注出的咽喉要地。“街亭,乃我军粮道命脉,亦是陇右门户。
若街亭有失,我军前出陇右之师,顿成无根之萍,进退失据,危如累卵。
”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压得帐内诸将心头沉甸甸的。“魏主曹叡已遣大将张郃,
率雍凉精锐步骑五万,星夜兼程,直扑街亭!其锋锐不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帐下诸将,
带着考校与决断:“何人愿往守街亭?此重任,非智勇兼备、沉稳持重者不可担之。
”话音未落,一个清朗自信的声音便已响起:“丞相!末将马谡,愿往!”马谡越众而出,
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锐气与跃跃欲试的自信,“谡自幼熟读兵书,深知‘凭高视下,
势如破竹’之理。街亭侧旁有山,名曰南山,地势险要。若引军据山,下寨于山顶,
效法昔日淮阴侯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必能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纵张郃有十万之众,
亦难撼我分毫!此万全之策也!”他语速极快,侃侃而谈,引经据典,
眼中闪烁着对兵书教条近乎偏执的笃信光芒。帐内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将领暗自点头,
觉得马参军所言似乎颇有道理。凭高据守,确是兵法常道。然而,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
如同冰锥般骤然刺破了这短暂的认同:“此乃取死之道!”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魏延按剑立于帐侧,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看马谡,
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沙盘上街亭的位置,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前世街亭惨败、蜀军溃退、大好局势付诸东流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他的记忆深处。“马参军熟读兵书,然可知兵无常势?”魏延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沙场宿将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南山虽高,然孤悬于侧,远离水源!
张郃乃魏之名将,久经战阵,岂会不知‘困敌于山’之理?若其围而不攻,断我汲道,
不需数日,我军自溃!何须血战?此其一。”他伸出粗糙的手指,
点在沙盘上街亭当道的开阔地:“其二,街亭虽小,然当大道之冲!其地开阔,足以列阵。
我军当依城傍水,深沟高垒,筑坚固壁垒,扼守要道!以强弩硬弓拒敌于外,
以游骑袭扰其粮道。我军据守坚壁,背靠水源,张郃急切难下。待丞相大军击破祁山郭淮,
或陇右诸郡响应,则张郃孤军深入,进退失据,必败无疑!此乃扼喉拊背之策,方是正理!
”他的分析,没有引经据典的华丽辞藻,只有基于残酷实战经验的冰冷逻辑,直指要害。
帐内诸将,包括赵云、王平等宿将,都露出深思之色,频频点头。马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像是被当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魏延的话,句句如刀,
将他引以为傲的“妙计”批驳得体无完肤。他梗着脖子,
声音因激动而拔高:“魏将军此言差矣!岂不闻兵法云‘投之亡地然后存,
陷之死地然后生’?我军据山,士卒知无退路,必万众一心,奋勇杀敌!岂惧断水?
此正激发士气之良机!将军莫非惧张郃威名,不敢据险?”“惧?”魏延猛地抬眼,
目光如电,直射马谡。一股久经沙场、百战余生的凛冽杀气骤然爆发,
如同无形的寒潮席卷整个大帐,空气瞬间凝滞。马谡被那目光一刺,
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气势顿消。“魏延自追随先帝,大小百余战,何曾惧过?
”魏延的声音冰冷,字字如铁,“某惧者,乃大好将士,因纸上谈兵,枉死荒山!惧者,
乃北伐大业,因一着错棋,功败垂成!”他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马谡,转身,
对着帅案后的诸葛亮,抱拳躬身,甲叶铿锵作响,语气斩钉截铁:“丞相!街亭之重,
关乎国运!魏延不才,愿亲提本部兵马,扼守当道!张郃若至,必使其片甲不得过街亭!
若失寸土,延,提头来见!”他的请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重重砸在众人心头。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诸葛亮身上。
诸葛亮手中的羽扇早已停住。
他深邃的目光在魏延坚毅如铁的面容和马谡犹自不服气的脸上缓缓扫过。魏延的分析,
直指要害,沉稳老辣,深得守御之精髓,更透出一种对战场态势近乎预判般的精准把握。
而马谡……纸上谈兵,刚愎自用之气已然显露。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炭火盆中木炭噼啪作响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终于,诸葛亮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却异常清晰:“马参军引军据山之策……太过弄险。
街亭得失,非比寻常。”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魏延身上,羽扇轻轻一点:“魏将军。
”“末将在!”魏延挺直脊梁。“命你为主将,统精兵一万,火速驰援街亭!依你之策,
当道下寨,深沟高垒,据城固守!务必死守要隘,绝不容有失!”诸葛亮的命令斩钉截铁,
不容置疑。“末将领命!”魏延眼中精光爆射,抱拳应诺,声震营帐。他转身大步出帐,
带起一阵凛冽的风。马谡呆立原地,脸色由红转白,最后一片死灰,嘴唇翕动了几下,
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颓然退回了队列之中。数日后,街亭。寒风凛冽,
卷起地上的砂石,抽打在脸上生疼。魏延按剑立于新筑起的土城壁垒之上,铁甲凝霜,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开阔的平原。他身后,依附着街亭小城简陋的城墙,
一道深壕已经挖成,壕内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壕后,
是用夯土、木栅、运粮大车混合构筑的坚固壁垒,高达丈余。壁垒之上,强弩手引弦待发,
寒光闪闪的箭镞对准前方。壁垒内侧,预留了足够的空间,长矛手、刀盾手列阵森严。
几处营门后,更隐藏着魏延特意调来的数百精锐骑兵,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报——!
”一骑斥候如飞而至,滚鞍下马,声音带着急促,“禀将军!魏军先锋,距此已不足十里!
尘头大起,旌旗蔽日!是张郃旗号!”“终于来了!”魏延眼中非但没有惧色,
反而燃起熊熊战意。他猛地一挥手:“传令!全军戒备!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准备!
无我将令,擅自出击者,斩!”“诺!”传令兵飞奔而去。很快,地平线上,
一条蠕动的黑线出现了。伴随着沉闷如雷的蹄声和脚步声,魏军如同黑色的潮水,
漫过枯黄的原野,滚滚而来。中军一杆“张”字大纛迎风招展,旗下,大将张郃顶盔贯甲,
须发灰白,眼神锐利如鹰,正打量着眼前这座突兀地横亘在大道之上的蜀军壁垒。“哼!
”张郃勒住战马,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蜀贼倒也不全是蠢材。知南山无水,
竟当道筑垒?可惜,区区土城木栅,就想阻我五万铁蹄?不自量力!传令!步卒列阵,
盾牌在前,弓弩掩护!给我推过去!撞开它!”“咚!咚!咚!咚!
”沉闷而震撼人心的战鼓声擂响!魏军方阵开始缓缓推进。巨大的橹盾如同移动的城墙,
掩护着后面的步卒和弓弩手。弓弦震动声如蜂群过境,密集的箭矢呼啸着腾空而起,
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朝着蜀军壁垒倾泻而下!“举盾!”壁垒上,
蜀军基层军官嘶声怒吼。“笃笃笃笃……”箭矢如同骤雨般钉在盾牌上、木栅上,
发出密集的闷响。偶尔有倒霉的士卒被穿过缝隙的流矢射中,闷哼着倒下,立刻被拖下壁垒。
魏军步卒在箭雨掩护下,扛着简陋的撞木、云梯,开始加速冲锋,发出震天的吼叫,
如同决堤的狂潮,狠狠撞向蜀军的壁垒!“稳住!放近了打!”魏延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
响彻壁垒。他亲自站在最前线,手按剑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魏军,计算着距离。
五十步!三十步!“放!”魏延猛地拔出佩剑,向前狠狠一挥!“嗡——!”壁垒上,
早已引满的强弩同时激发!强劲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镰刀,
瞬间泼洒出去!如此近的距离,强弩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举着橹盾的魏军重甲步兵首当其冲!
特制的三棱破甲弩箭轻易穿透了他们的盾牌和铁甲,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花!
惨叫声连成一片,冲锋的浪潮最前端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顿时凹下去一大片,
人仰马翻!紧接着,壁垒后的蜀军弓箭手也松开弓弦!箭矢如同飞蝗,越过前排倒下的魏军,
射向后续跟进的人群!“滚木!礌石!”魏延的命令冷酷无情。
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木和沉重的石块被狠狠推下壁垒,沿着陡坡轰隆隆滚落,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入魏军阵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筋断骨折!
魏军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惨叫声、哀嚎声、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不许退!给我冲!
冲上去!”张郃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厉声咆哮。他没想到蜀军的防御如此坚韧,
反击如此犀利!魏军毕竟人多势众,在督战队的驱赶下,后续部队踩着同伴的尸体,
再次嚎叫着扑了上来。简陋的云梯搭上了土墙,悍勇的魏军士卒口衔钢刀,开始攀爬!
“长矛手!顶住!”魏延厉喝。壁垒后方,密集的长矛如同钢铁森林般刺出!
将攀爬到一半的魏军狠狠捅下去!刀盾手则奋力劈砍着探上壁垒的手臂和攀附的云梯钩爪。
滚烫的火油和金汁煮沸的粪水被泼洒而下,淋在攀爬的魏军身上,
顿时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嚎,皮开肉绽,恶臭弥漫!战斗瞬间进入最残酷的白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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