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王国最北端的边境哨所——“鼻黏膜要塞”,永远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息。
那是消毒水试图掩盖失败后留下的倔强余味,
混杂着某种湿漉漉的、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小型风暴的盐腥气,
再被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发齁的蛋糕香气搅和在一起。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温热的、加了过量盐的糖浆。我,
一个编号为T-007的、新鲜得还在掉渣的初级T细胞,
正蜷缩在要塞城墙根下一块相对干燥的苔藓上。
新的、硬挺得硌人的“T细胞标准作战服”胸腺学院毕业纪念版沾满了不明粘液和灰尘,
早已不复刚出厂时的神气。这地方,这气味,这无处不在的粘腻感,
简直是对我刚刚结束的、充满理想主义光辉的胸腺学院生涯的终极嘲讽。“胸腺出品,
必属精品?呵…”我对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发出今天第108次自嘲的叹息。
毕业典礼上院长慷慨激昂的演讲犹在耳边——“你们,是人体长城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去吧,去广阔的组织液海洋里建功立业!”——结果呢?
分配通知书直接把我空投到了这个“鼻涕与病菌齐飞,喷嚏共咳嗽一色”的鬼地方!
说好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说好的免疫战场核心主力呢?我这根“最锋利的矛”,
现在最大的作用大概是充当城墙根的一块人形吸水苔藓!
就在我沉浸在被世界抛弃的悲情中时,一阵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
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要把脚下由粘蛋白和纤毛构成的“弹性地面”踩出坑来。
伴随着脚步声的,
还有某种金属物件相互摩擦、刮擦墙壁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滋啦——”声。
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把自己努力往苔藓深处塞了塞,试图与潮湿的墙壁融为一体。
不用看,光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整个鼻黏膜要塞,不,整个上呼吸道防区,
能有这种“移动人形坦克”气势的,只有一位——白细胞老哥,代号“白哥”。
一个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目光顺着那双沾满可疑褐色污渍和粘液的厚重军靴往上爬,
越过包裹在磨损严重、但肌肉线条依旧虬结贲张的迷彩裤里的粗壮大腿,
最终定格在那身标志性的、仿佛用最强韧的细胞膜纤维编织而成的战术背心上。
背心勒得极紧,完美勾勒出爆炸性的胸肌轮廓,上面用某种刺眼的荧光红颜料,
歪歪扭扭地涂着几个大字:“此面向敌!骨灰扬尽!”字迹狂放不羁,
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杀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此刻扛在宽阔肩膀上的东西——不是武器,
而是一本……书?一本巨大得离谱、厚重得足以当板砖拍死人的大部头。深蓝色的硬质封皮,
上面烫金的字体在要塞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白哥那张线条刚硬如斧劈刀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浓密的眉毛下,
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缓缓扫视着城墙通道的每一个角落。他那蒲扇般的大手,
粗糙得如同砂纸,此刻正随意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那本《刑法》坚硬的书脊边缘,
刮擦着墙壁上凝结的、厚厚一层半透明的粘液鼻涕壳。书脊与粘液壳摩擦,
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滋啦——”声,每一次刮擦,
都有一大块顽固的鼻涕壳像头皮屑一样簌簌落下。
“滋啦——”刮擦声“第……二百三十二条,”一个低沉、沙哑,
仿佛喉咙里堵着砂砾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开始一字一顿地念诵,
“故意……杀人者,
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他念得极慢,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石头,砸在潮湿粘腻的空气里,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
大块“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白哥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猛地扫过墙角一个微微鼓起、颜色略显深沉的粘液包块。他眉头都没动一下,
握着《刑法》书脊的大手却猛地一抡!那本沉重的大部头带着破风声,
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个可疑的鼓包上!“砰!”一声闷响。那鼓包应声炸裂!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粘稠的、黄绿色的脓液和几片破碎的、类似霉菌孢子的残骸四溅开来,
溅到了旁边无辜的苔藓上,也差点溅到我崭新的制服裤腿上!“哼!”白哥冷哼一声,
看都没看那堆恶心的残留物,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用《刑法》沾满脓液和粘液的封皮,像用抹布一样,
随意地在旁边还算干净的墙壁上蹭了蹭,留下几道黄绿色的污痕。然后,
他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角落里几乎要缩成球的我的存在。那双冰冷的鹰眼扫了过来,
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感觉自己就像被扔上了解剖台。“新来的?
”声音依旧沙哑低沉。我赶紧点头如捣蒜,喉咙发紧,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白哥的目光在我崭新的、但已经沾上可疑污渍的制服上停留了一秒,
又落回我写满惊恐和菜鸟气息的脸上。他咧了咧嘴角,那笑容绝对称不上友善,
更像是猛兽打量猎物时露出的牙。“胸腺……来的?”我又是一阵疯狂点头。“嗯。
”他鼻腔里哼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哦,
又是这种学院派小白兔”的了然和……淡淡的嫌弃?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那本沾满污秽、边缘都卷起来的《刑法》,
书脊上“刑法”两个烫金大字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记住,”他开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在这里……混,第一条……铁律……”他顿了顿,
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山岳般的压迫感。
“有入侵者……甭管它……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抬起另一只砂锅大的拳头,
在我眼前缓缓攥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暴起,
“先想想……老子的……刑法……哪一条……适合给它……送终!”说完,他不再看我,
扛着那本仿佛刚从犯罪现场捞出来的《刑法》,迈着沉重的步伐,咚!咚!咚!
地继续他的巡逻去了,只留下墙壁上那几道新鲜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黄绿色刮痕,
以及角落里一个被吓得灵魂出窍、瑟瑟发抖的菜鸟T细胞。我瘫软在冰冷的苔藓上,
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崭新的制服。刚才那本《刑法》砸碎鼓包的闷响还在耳边回荡。
的什么“精确识别”、“免疫耐受”、“协同作战”……那些优雅的、充满学术光辉的理论,
在白哥那本沾满脓液的《刑法》和砂锅大的拳头面前,脆弱得像一张浸了水的厕纸。
这哪里是什么免疫战场?这分明是哥谭市人才培训基地!我,T-007,未来的免疫精英?
不,我现在只想回家找妈妈……或者回炉重造!鼻粘膜要塞的混乱如同永不停歇的交响乐。
喷嚏风暴刚刚过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刺激性分子余威。
纤毛们像一群累瘫的清道夫,软趴趴地贴在粘液地毯上,有气无力地晃动着。
内部弥漫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了炎症因子、消毒水、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的气息。
就在这片混乱的余波中,另一个极具辨识度的身影登场了。“让开!都让开!
五星好评差评就差这一单了!耽误了老娘绩效奖金,把你们统统当抗原吞了回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声音高亢、嘹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彪悍和风风火火的急躁,
瞬间压过了要塞里所有的呻吟和抱怨。紧接着,一个……移动堡垒?或者说,
一座人形垃圾处理站?轰轰烈烈地冲了过来。
巨噬细胞大姐——我们都尊称她为“巨姐”——闪亮登场!她的体型庞大而敦实,
极具力量感,穿着一身极其耐磨、沾满了五颜六色可疑污渍的亮黄色连体工装服,
背后印着两个硕大无比的、仿佛用荧光涂料刷上去的鲜红大字:“美团”!
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使命必达,到胃消化!”。
她脚下踩着一双同样沾满污垢、但动力十足的、喷着蓝色火焰的厚重动力靴,
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颤。此刻,
其夸张、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大型设备——那玩意儿主体是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巨大圆筒,
足有半米宽、边缘布满锯齿状金属利齿、此刻正发出震耳欲聋“呜呜呜”咆哮声的强力吸口!
吸口后面连着一个透明的、容量惊人的收集罐,
荚膜、病毒外壳碎片、死掉的衰老细胞残骸……甚至还有半截不知哪个倒霉纤毛工兵的断肢!
罐壁上糊满了粘稠的消化液和不明油脂。这,
就是巨姐赖以成名的武器兼清洁工具——“噬菌风暴”吸尘器!
巨姐的目标明确无比——要塞通道中央,
一大滩刚刚被喷嚏风暴从更深处冲刷出来的、散发着浓烈腐败甜腥味的、黄绿色粘稠脓液!
那脓液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着,
细胞尸体、支离破碎的细菌、以及无数正在疯狂增殖的、闪烁着幽绿色荧光的甲型流感病毒!
“目标确认!超大份‘脓毒杂烩’!附加‘甲流全家桶’!”巨姐一边吼着,
一边麻利地在吸尘器侧面一个油腻腻的触控屏上猛戳,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下单人:鼻粘膜要塞全体苦命细胞!配送要求:立刻!马上!NOW!给老娘——到胃!
”她猛地将吸尘器那狰狞的吸口对准了那滩蠕动的脓毒混合物,
大拇指狠狠按下一个猩红色的按钮!“呜——嗡——!!!”吸尘器的咆哮瞬间提升了八度!
强大的吸力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涡流!
那滩巨大的脓液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猛烈地挣扎、扭曲着,
发出“咕叽咕叽”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声音,然后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强行撕裂、拉扯,
化作一道道黄绿色的污浊洪流,争先恐后地涌向那布满利齿的吸口!
无数幽绿色的甲流病毒粒子惊恐地试图逃窜,发出微弱的、绝望的嘶鸣,
但在这毁灭性的吸力面前,它们如同狂风中的尘埃,瞬间被卷入那咆哮的金属深渊!
“吃吃吃!都给老娘进来!”巨姐兴奋地大吼,操控着吸尘器左右摆动,确保不留死角,
“管你是H1N1还是H5N1!在老娘这儿,统统只有一个名字——‘差评垃圾’!
消化液伺候!酶解套餐安排上!敢在要塞搞破坏?美团到胃,五星差评没商量!
”巨大的吸口如同饕餮之口,贪婪地吞噬着污秽。透明的收集罐里,
那些被吸入的病毒、细菌残骸和脓液混合物,
迅速被罐内高速喷射的强腐蚀性消化液和分解酶包裹、溶解,
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气泡翻涌的“咕嘟”声。
幽绿色的病毒荧光在翻滚的消化液泡沫中闪烁了几下,便迅速黯淡、分解、消失无踪。
不到半分钟,通道中央那滩巨大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脓毒混合物,
连同里面数以万计的甲流病毒,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地面一片被强酸腐蚀过的、微微发白的痕迹,
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类似胃酸的刺激性气味。巨姐满意地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
又瞥了一眼收集罐里翻滚的消化液和被迅速分解的“垃圾”,
豪迈地拍了拍吸尘器轰鸣的金属外壳:“搞定!下一单!”她脚下动力靴蓝焰一喷,
庞大的身躯带着她的“噬菌风暴”,风风火火地冲向下一个需要“五星差评服务”的区域,
只留下通道里一片死寂,以及被她的彪悍和效率再次刷新了三观、依旧缩在角落里的我。
我看着巨姐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双干净得过分、连个泥点子都没有的手,
什么“抗原提呈”、“精密吞噬”、“温和降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诞感涌上心头。
教科书里优雅的免疫应答流程,在这里,似乎被简化成了狂暴的“美团到胃,差评销毁”?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本崭新的《T细胞受体识别手册》,感觉它比白哥的《刑法》还要沉重。
就在我试图消化眼前这过于生猛的现实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
如同受惊的蚊蚋,
在我身后响起:“对…对不起…借…借过一下…请…请不要碰我…谢谢…”我吓了一跳,
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正紧紧贴着要塞冰冷潮湿的内墙,
像壁虎一样缓慢地、极其僵硬地移动着。
他穿着灰扑扑、款式老旧到像是从几十年前的免疫学课本插图上直接扒下来的长风衣,
领子高高竖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头上扣着一顶同样灰扑扑、帽檐压得极低的鸭舌帽,
帽檐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消瘦、线条紧张的下巴。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社恐力场,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脚下的地面布满了看不见的地雷。
他那双藏在过长的、同样灰扑扑的袖口里的手,紧紧抓着一个……与其说是手提箱,
不如说是个布满划痕、边角磨损严重的破旧金属盒子,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识,
陈旧得像是刚从某个废弃情报站的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古董。他死死地把盒子抱在胸前,
像是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是树突状细胞!代号据说是“DC-114”。
要塞里的著名隐形人,移动的透明背景板,社恐晚期患者,
存在感低到经常被巡逻的白哥当成可疑包裹差点一《刑法》拍碎的存在。此刻,
他正试图从我和墙壁之间那道狭窄得几乎不存在的缝隙里挤过去。他缩着脖子,
恨不得把自己压缩成一张纸片,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
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抱…抱歉…打扰了…我…我马上走…”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带着一种快要哭出来的紧张。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螃蟹般横挪着,终于蹭过了我身边。
就在他以为安全通过,明显松了一口气,身体稍微放松了那么零点一秒的瞬间——“哐当!
”一声突兀的巨响!要塞顶部的老旧通风管道,
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被刚才喷嚏风暴的余波震松了,
一大块锈迹斑斑的铁皮罩子毫无预兆地脱落,带着呼啸的风声,
直直地朝着正下方的DC-114砸了下来!“小心!”我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一直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DC-114,
猛地抬起了头!帽檐阴影下,一双眼睛瞬间睁开!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
又似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怯懦、慌张和恐惧?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冷静,以及一种被冒犯的、即将碾碎一切的凛冽锋芒!
时间仿佛在他抬头的刹那被按下了慢放键。他抱着破旧金属盒子的左手纹丝不动,
右手却快得如同鬼魅,闪电般探入那件灰扑扑的、宽大得离谱的风衣内侧!再抽出时,
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造型极其怪异、闪烁着幽蓝色能量电弧的短刃!那短刃的形态,
像极了某种极度放大的、狰狞的抗原呈递分子钳!“嗤啦——!”幽蓝的电光撕裂空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那柄能量短刃精准无比地、以一种近乎艺术般的刁钻角度,
斜斜地切入了下坠的铁皮罩子内部结构最脆弱的应力点!没有硬碰硬,
而是利用巧妙的切割引导力量!下坠的铁皮罩子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竟在半空中诡异地改变了方向,擦着DC-114的衣角,“哐当”一声巨响,
狠狠砸在了他身旁半米开外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和灰尘。尘埃落定。
DC-114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微微侧身的姿态。
那柄幽蓝色的能量短刃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抱着破旧金属盒子的姿势都没变,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锋芒只是我的幻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低下了头,
高耸的衣领和压低的帽檐再次将他的面容和眼神深深藏匿。身体似乎又缩了回去,
肩膀微微内扣,重新变回了那个瑟缩、僵硬、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墙里的社恐模样。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堆差点要了他命的废铁,更没看我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只是用更低、更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的声音,
着空气说:“意…意外…好…好可怕…得…得赶紧…把…把‘垃圾’…分类…归档…”说着,
他抱着那个破旧得可疑的金属盒子,继续贴着墙,以一种比刚才更加僵硬、更加小心的姿态,
像一抹真正的灰影,迅速消失在要塞幽暗通道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通道里只剩下我,
还有地上那堆扭曲变形的铁皮罩子,
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金属灼烧和臭氧混合的奇异气味。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断肋骨跳出来。
…还有那破旧盒子里可能装着的“垃圾”和“档案”……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
一股脑浇在我这个菜鸟T细胞贫瘠的处理器上。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制服口袋里的《T细胞受体识别手册》,
又想起白哥那本沾着脓液的《刑法》和巨姐那咆哮的“噬菌风暴”吸尘器……最后,
定格在DC-114消失的拐角。这个鼻粘膜要塞……不,
这个人体……到底是什么神仙职场?!警报!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不是演习时那种温和的蜂鸣,而是最高级别的“血肉长城”入侵警报!
尖锐、急促、带着一种末日降临的疯狂,瞬间灌满了整个鼻粘膜要塞的每一个角落!
要塞内部原本就昏暗的应急照明灯疯狂闪烁起来,
红蓝两色的刺目光芒在粘腻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疯狂切割、旋转,
将每一个细胞扭曲的影子拉长又揉碎,如同群魔乱舞!要塞本身开始剧烈地震颤!
不是喷嚏风暴那种摇晃,而是仿佛整个地基都要被连根拔起、撕成碎片的恐怖震动!
巨大的、由粘蛋白和死亡上皮细胞构成的城墙垛口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崩裂,
大块大块粘稠的“墙皮”混合着污浊的液体轰然剥落!
支撑通道的纤毛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剧烈地摇摆、弯折!空气中,
无数微小的、闪烁着不祥幽绿色荧光的甲型流感病毒粒子,如同被飓风裹挟的致命沙尘暴,
浓度在几秒钟内飙升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它们发出亿万计的、尖锐嘈杂的、充满侵略性的嘶鸣,汇聚成毁灭的潮音:“H1N1!
占领!增殖!毁灭!”要塞内部瞬间陷入了彻底的、歇斯底里的混乱!
的咒骂声、结构坍塌的轰鸣声、病毒粒子穿透细胞膜的细微爆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冲击着每一个幸存细胞的神经末梢。“顶住!顶住啊!B区防线崩溃了!”“啊!我的膜!
我的膜被撕开了!救命!”“白哥!白哥在哪?!我们需要白哥!”“巨姐!吸尘器!
快开吸尘器啊!”通道里,原本还算有序的细胞们彻底乱了套。
红血球快递员们丢掉了氧气包裹,抱着头在崩塌的通道里没命地狂奔,
尖叫着:“订单超时了!血氧饱和度要暴跌了!
” 血小板工兵们扛着比他们身体还大的、装着凝血因子的“水泥袋”,
试图堵住墙体崩裂的缺口,但往往刚垒起一点,就被更猛烈的震动和病毒冲击波掀翻,
小小的身体滚作一团。几个穿着研究员白大褂的细胞抱着一堆破碎的烧杯试管,
对着满地狼嚎啕大哭:“我们的中和抗体实验!全完了!全完了啊!
”就在这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中,我,T-007,被人流裹挟着,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
无助地被冲向未知的方向。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绕住我的核心处理器,
几乎要将其冻结。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腺学院灌输的所有战术、所有理论,
在这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呓语。我徒劳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什么,
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粘稠的、带着病毒腥气的空气。
“完了…全完了…”一个绝望的念头攫住了我。什么免疫精英,什么最锋利的矛,
我连站稳都做不到!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一个庞大而熟悉的身影如同礁石般,
硬生生劈开了混乱奔逃的人流,逆流而上!是白哥!
他巨大的身躯矗立在剧烈摇晃的通道中央,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雕像。
那身迷彩战术背心早已被粘液、脓血和某种闪着幽绿荧光的病毒分泌物浸透,变得污秽不堪,
左肩处甚至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下面同样染血的、虬结的肌肉。
但他扛在肩上的那本《刑法》,依旧稳稳当当!
深蓝色的硬质封皮在闪烁的红蓝警报光下反射着冰冷、沉重、不容亵渎的威严。
他脸上、身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和污迹,但那双鹰眼,
却燃烧着比警报灯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火焰!那不是恐惧,
是纯粹的、被彻底点燃的、毁灭性的暴怒!“跑?!往哪跑?!”他的吼声如同炸雷,
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那沙哑的嗓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撕裂,带着血沫的腥气,
“家都没了!往他妈哪跑?!”他猛地将肩上的《刑法》单手抡起,
厚重的书脊带着千钧之力,
一个正在疯狂增殖、体积已经膨胀到脸盆大小、表面布满狰狞尖刺的巨型流感病毒聚合体上!
“砰!!!”那聚合体应声炸裂!幽绿色的荧光汁液和破碎的病毒外壳如同烟花般四溅!
巨大的冲击波甚至将周围几个小型的病毒团块也震得粉碎!“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罪!
”白哥的咆哮在爆炸的余波中响起,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判你们——死刑!立即执行!
”他如同人形坦克,挥舞着那本沾满病毒污血的《刑法》,
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一声罪名的怒吼和一个病毒聚合体的毁灭性爆炸!“第二百九十一条!
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死刑!”“第三百三十条!危害公共安全罪!死刑!死刑!统统死刑!
”沉重的书脊成了最野蛮的攻城锤,每一次落下都病毒横飞!
他巨大的身影在崩塌的通道中左冲右突,硬生生用暴力撕开了一条血路,所过之处,
只留下满地破碎的病毒残骸和那本《刑法》上不断增添的、代表“正义”的污迹。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方向的通道也传来狂暴的轰鸣!“呜——嗡——!!!
”巨姐的“噬菌风暴”吸尘器开到了最大功率!
那恐怖的、布满锯齿的吸口此刻如同深渊巨口,喷吐着毁灭性的吸力风暴!
她庞大的身躯在剧烈摇晃的地面上稳如磐石,动力靴喷射的蓝焰在地面灼烧出焦痕。
亮黄色的“美团”工装服上溅满了各种颜色的污秽,
脸上更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粘液和病毒碎片,只有那双眼睛,
燃烧着和白哥如出一辙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战意!“差评!差评!统统给老娘差评!
”巨姐的吼声尖锐刺耳,盖过了吸尘器的咆哮。她操控着那恐怖的吸口,
对准病毒最密集的区域,如同用高压水枪冲刷污垢!“敢在老娘地盘上开分店?美团到胃!
永久封号!消化液MAX!酶解特惠套餐!给!我!进!来!”强大的吸力形成狂暴的龙卷,
将成片成片尖叫挣扎的幽绿色病毒粒子强行拉扯、撕碎,卷入那轰鸣的金属巨口!
透明的收集罐瞬间被翻滚的、混杂着强腐蚀消化液的幽绿色粘稠物充满!
那些被吸入的病毒在消化液的“五星差评服务”中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嘶鸣,迅速消融分解!
“还有谁?!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敢点外卖送到老娘胃里?!嗯?!
”巨姐如同移动的绞肉机,所到之处,病毒密度肉眼可见地急剧下降!白哥的暴力审判!
巨姐的差评销毁!两位大佬如同两座移动的火山,
在崩溃的要塞中硬生生顶住了病毒狂潮最凶猛的冲击!他们战斗的身姿,
在闪烁的红蓝警报光和漫天的病毒荧光中,交织成一幅狂暴而悲壮的画卷。
混乱的浪潮似乎被这两股蛮横的力量短暂地遏制了一下。我被人流冲到一个相对稳固的墙角,
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裂痕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看着白哥挥舞《刑法》砸碎一个个病毒聚合体的身影,
看着巨姐用吸尘器吞噬一片片病毒海洋,恐惧稍稍退潮,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崇拜、不甘和某种被点燃的东西,开始在我这菜鸟T细胞的胸腔里翻涌。
这就是战场吗?这就是真正的战斗吗?没有优雅的识别,没有温和的降解,
只有最原始、最暴力的毁灭!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
把我从未真正使用过的武器——一柄小巧的、闪烁着冷银色金属光泽的“穿孔素”分子匕首。
这是胸腺学院毕业时配发的制式装备,象征意义远大于实战价值。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带着一丝决绝。就在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带着剧烈颤抖的、蚊子般的声音,
竟然穿透了战场的轰鸣,
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T…T-007…新…新来的…菜鸟…”我猛地转头!
是DC-114!那个社恐晚期的树突状细胞!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而出现在这个地狱般的战场边缘!他依旧穿着那件灰扑扑、宽大得离谱的旧风衣,
领子竖得老高,帽子压得极低,抱着那个破旧的金属盒子,
整个人紧紧贴在另一侧剧烈摇晃的墙壁上,像一张快要被震落的墙纸。
他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墙角…第三块…松动的砖…后面…有…有…”他伸出一根苍白纤细、同样抖个不停的手指,
指向我背靠的墙壁下方,一块正在震动中簌簌掉灰的墙砖,
“…有…有给你的…快递…”快递?都什么时候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都世界末日了,这位社恐大佬居然还在搞快递业务?!他是被病毒吓疯了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狐疑地看向那块松动的墙砖。在闪烁的红蓝灯光下,那砖缝里,
大神
大神
侠名
飞机上骑马
成天浪
度日
爱吃奶油杂蔬的赵珂
大大大白鹅
侠名
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