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沙砾狠狠砸在安全帽上,陈大山弓着背躲在脚手架阴影里。
他额角沟壑间嵌满灰泥,被汗水冲开的深色痕迹像极了未干的泪痕,
干裂的嘴唇结着白花花的盐霜。工地上蒸腾的暑气混着水泥味,
与豆大的雨点搅成浑浊的泥浆,顺着他发皱的胶鞋边缘汩汩渗进砖缝。
搅拌机不知疲倦地嘶吼着,铁臂扬起的沙尘在雨幕里凝成灰黄的雾,糊得人睁不开眼,
更衬得他被晒得黝黑发亮的脖颈与手臂上,新伤叠着旧疤,如同树皮般粗糙皲裂。
钢筋撞击声混着搅拌机的轰鸣中,陈大山裤兜里的旧手机突然震动。他抹了把脸上的灰,
粗粝的手指在早已湿透的工作服上蹭了蹭才敢接电话。屏幕上跳动着 “朵朵” 两个字,
四岁女儿用妈妈的手机存的名字,小奶音脆生生:“爸爸,有个叔叔在我们家!
”搅拌机突然停了,陈大山耳朵里嗡嗡响。
十分钟前堂弟那句 “嫂子和开麻将馆的老王好上了” 还在脑内打转,
此刻电话那头传来家具挪动的哗啦声,朵朵带着哭腔:“他把门锁上了,还在床上打妈妈!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混着压抑的呜咽。陈大山喉咙发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安全帽被攥得变形。这些年他在工地扛水泥袋、睡通铺,省下的每分钱都拿回家里,
换来的却是妻子送给他的青青绿草原。耳边炸开朵朵最后的尖叫:“妈妈流血了!
” 陈大山太阳穴突突直跳,绝望像混凝土般浇透全身—— 原来自己拼命守护的家,
早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质,轰然坍塌。他想起上周视频时,周秀兰眼角的淤青说是摔的,
此刻却像一记闷棍砸在心头。雨水顺着安全帽边缘流进衣领,陈大山喉咙发紧,
仿佛吞下了整个工地扬起的沙砾。远处塔吊的探照灯在雨幕里摇晃,
恍惚间竟像是女儿含泪的眼睛在求救。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
陈大山抓起一旁的编织袋,把散落的工具胡乱塞进去。雨越下越急,顺着脖颈灌进后背,
他却感觉不到冷,只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下都像在擂鼓。
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疲惫和不甘,此刻都化作复仇的烈焰,烧得他眼前一片血红。
他发疯似的往工地门口冲,裤脚沾满泥浆,整个人像从泥沼里爬出来的困兽。雨幕中,
工友们模糊的身影在喊些什么,可那些声音都被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脑海里女儿的哭喊碾碎了。
陈大山只知道,此刻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他也要把那个欺负妻女的人撕成碎片。他跌跌撞撞穿过积水的工地大门,
裤脚被铁丝网勾出破洞也浑然不觉。雨幕里,工地外的路灯在积水中碎成扭曲的光斑,
像极了手机屏幕上女儿发来的那些模糊照片。陈大山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想起上次回家时朵朵奶声奶气说“爸爸的胡子扎人”,
此刻却可能正蜷缩在某个黑暗角落瑟瑟发抖,喉咙里不由得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雨幕模糊了工地门口的路牌,陈大山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裤管沉甸甸地坠着泥浆,
后背被雨水浇得发凉,可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却烧得他几乎窒息。
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在雨雾中明明灭灭,恍惚间竟像是家里那盏摇晃的旧吊灯,
无数个深夜加班后,他就是看着这样的灯光,想象妻女在灯下熟睡的模样。雨幕中,
他的工装裤早被泥浆浸透,每跑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重的锁链。忽然脚下一滑,
整个人重重摔在积水里,膝盖磕在碎石上,火辣辣的疼。陈大山咬着牙爬起来,
顾不上查看伤口,又跌跌撞撞往前冲。工棚外的电瓶车钥匙被他攥得发烫,
车座上的雨水顺着他的裤管往下淌,他发疯似的拧动油门,
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碎成晶莹的雾。电瓶车在积水的路面上蛇形穿梭,
车轮碾过井盖激起半人高的水花。陈大山的雨衣被风掀起,灌进脖颈的雨水冰凉刺骨,
可他满脑子都是出租屋里凌乱的场景——朵朵的哭声、秀兰压抑的呜咽,
还有那个陌生男人粗重的喘息。刹车灯在雨幕里连成猩红的线,他几乎是将车甩进停车场,
钥匙还插在电门上就朝着公交站狂奔,泥水顺着裤管往下淌,
在站台的台阶上拖出长长的水痕。电瓶车在积水的路面上剧烈颠簸,
陈大山的牙齿几乎要磕到一起。暴雨斜斜地劈进雨衣领口,脖颈处火辣辣的刺痛,
却比不上心里翻涌的绞痛。前方路口的红绿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像极了周秀兰闪烁不定的眼神——那些被他忽略的欲言又止,此刻都化作尖锐的刺,
扎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猛地捏紧刹车,泥水溅上裤腿,顾不上擦,又发疯似的冲进雨幕。
泥浆顺着裤脚往下淌,陈大山在雨幕中狂奔时,突然瞥见路边小超市的电子钟——七点二十。
往常这个时候,他会和周秀兰通视频,听她絮叨朵朵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儿歌。而此刻,
货架上成排的泡面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倒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他冲进超市,
抓起公用电话颤抖着拨号,听筒里却只有忙音,仿佛连电话线都被这场暴雨扯断了。
他的电动车在雨里跌跌撞撞跑了两个公交站,他为了能尽快到家,
决定拦一辆出租车迅速回家。车窗外的雨幕扭曲了街道,霓虹灯在水洼里晕染成破碎的光斑。
陈大山的手指深深抠进座椅,指甲缝里还嵌着工地的泥,后视镜里司机小心翼翼的眼神,
像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
也刮不净陈大山眼前翻涌的血丝。计价器的数字跳得比他的心跳还快,车外积水漫过路基,
出租车像艘在浪里颠簸的小船。他死死盯着导航界面,
离家还有三公里的提示反复灼烧着瞳孔,忽然想起结婚时用板车拉嫁妆,
秀兰坐在堆成小山的棉被上,说以后日子慢些走也没关系。此刻他却恨不得让时间倒流,
或者干脆撕开雨幕冲回家。手机 “啪” 地摔在钢筋堆里,陈大山踉跄着往前冲。
工头的叫骂声被风撕碎,他满脑子都是出租屋那张褪色的婚床—— 去年冬天,
周秀兰蜷在被窝里咳嗽,他把工地发的劳保大衣裹在她身上,说 “别上班了,我养你”。
此刻那画面扭曲成刺目的红光,工友拽他的手被他甩开,安全帽滚下脚手架,
在地面砸出刺耳的响声。他拦了辆出租车,车轮却像陷进了沼泽。
三环路上密密麻麻的车灯连成暗红的河,每一次刹车都让心脏悬在嗓子眼。
司机抱歉地说前方出了事故,陈大山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手机里未接通的提示音混着广播里的路况播报,在封闭的车厢里织成牢笼。
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眼睛像头困兽,他数着秒针在仪表盘上跳动,
想起结婚时秀兰说 “以后咱们的家要亮堂堂的”,可此刻她躺在黑暗里,
每分每秒都可能是他食言的代价。因为前方事故,出租车堵住了,
陈大山索性下车跑步跑了很久,上到最前面的一辆公交车公交车的座位咯得腰生疼,
陈大山盯着窗外倒退的农田。结婚七年,他从泥瓦匠学徒干到带班,
每个月工资都按时拿回家。陈大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周秀兰这半年总是失眠,
半夜在阳台打电话说是和娘家姐妹聊天。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锋利的刀片,
一片片割着他的心。周秀兰总说在家带孩子挺好,阳台上种的蒜苗倒是长得茂盛。可现在,
朵朵电话里的哭喊声不断在他耳边回响,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呻吟,
让他的拳头一次次砸在膝盖上。邻座老太太惊恐地往窗边挪了挪,他却浑然不觉。
雨不知何时停了,车窗上蜿蜒的水痕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陈大山的工装裤还在往下滴水,
在座椅上洇出深色痕迹。他数着路边掠过的里程碑,每接近一公里,
袜子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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