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新娘大婚夜,萧烬带回来一个与我七分像的女人。“她叫月儿,以后住东院。
”他当众扯下我的盖头,指尖碾碎凤冠珠翠:“记住,你只是她的影子。”后来敌军围城,
他亲手将我推下城墙:“用你的命换月儿平安,值了。”我坠入护城河那日,
他忽然呕血倒地,从此心口日日绞痛。直到某天,暗卫呈上密报:“王爷,
当年救您的盲女…其实是王妃。”---红烛泣泪,烛火在描金的灯罩里摇曳,
将满室刺目的红衬得愈发妖异。龙凤呈祥的锦被铺陈在宽大的喜床上,
绣工精巧得能数清凤凰的每一根尾羽,此刻却像一片凝固的血海,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甜腻的合欢香,那本该是催人情动的气息,此刻却令人窒息。
我端坐于床沿,繁复沉重的凤冠霞帔箍得脖颈生疼,金线刺绣的嫁衣下摆层层叠叠,
几乎要将我淹没。指尖冰凉,藏在宽大的袖口里,无意识地绞着那块滑腻的喜帕。
外头隐隐的喧嚣丝竹声隔着重门传来,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
不知枯坐了多久,久到烛芯爆开一个灯花,“噼啪”一声轻响,惊得我指尖微微一颤。殿门,
终于被推开了。沉重的朱漆木门发出喑哑悠长的呻吟,一股裹挟着深秋寒意的夜风猛地灌入,
吹得满室红烛疯狂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张牙舞爪。那风也吹散了浓郁的合欢香气,
带来一丝凛冽的清醒。我下意识地挺直了早已僵硬的背脊。脚步声杂乱,不止一人。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那双玄色绣金线的龙纹朝靴,靴尖沾着一点未化的夜露,
停在我低垂的视线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的目光顺着那玄色蟒袍的袍角向上,
掠过象征着无上权威的蟠龙纹样,最终停在来人的脸上。我的新婚夫君,
权倾朝野的镇北王——萧烬。烛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
薄唇紧抿,构成一张俊美到近乎凌厉的面孔。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
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半分新婚的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的漠然。
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像在看刚娶进门的妻子,倒像是在打量一件碍眼的、需要被挪开的器物。
而真正让我的心沉入冰窟的,是他身侧紧挨着的那抹倩影。一个女子,
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在这满堂刺目的红中,像一捧不合时宜的清雪。
她的身形与我极其相似,纤弱袅娜。当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呼吸猛地一窒。七分像。
那双眼睛,那弯柳眉,那小巧的下颌弧线……竟与我有七分肖似!
只是她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病弱之气,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也淡,
整个人像一株精心呵护却随时会凋零的娇花。此刻,她微微低着头,
怯生生地依偎在萧烬身侧,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攥着他一点蟒袍的袖角,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眼神偶尔怯怯地瞟向我,又飞快地垂下,
带着一种懵懂的无辜和小心翼翼的惶恐。殿内死寂。所有侍立在角落的宫人嬷嬷,
全都屏住了呼吸,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阴影里。萧烬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
终于从那女子身上移开,落在我覆盖着喜帕的头上。他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任何温情,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猛地抬起,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狠狠攥住了我眼前那片象征吉祥如意的红色绸缎。
“嗤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眼前遮挡的红色骤然消失,
烛光毫无遮拦地刺入我的眼底。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对上的是萧烬那双毫无波澜的深眸。他随手将那扯下的喜帕丢弃在地,
仿佛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紧接着,他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探来,
目标明确——我头上那顶象征王妃尊荣的累丝嵌宝凤冠。
他粗粝的指尖毫不怜惜地拂过那些颤巍巍的珠翠,猛地扣住冠身,用力向下一扯!“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我喉间溢出。沉重的凤冠被硬生生拽离发髻,带下几缕发丝,
扯得头皮一阵尖锐的刺痛。金簪玉钗叮叮当当散落一地,滚在冰冷的金砖上,
发出空洞的脆响。精心梳理的发髻瞬间散乱下来,几缕乌发狼狈地垂落在我颊边。
萧烬看也没看那被他弃如敝履的凤冠,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力度,
猛地攫住了我的下颌,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眸。
他的指尖冰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看清楚。”他的声音低沉,字字清晰,
如同寒铁相击,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我早已冰冷的心上。他微微侧身,
示意我看向他身旁那个正微微颤抖的女子。“她叫月儿。”他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向我,“以后住东院。”东院,
离他的主院最近、景致最好的院落。而我的栖霞阁,坐落在王府最西边,
靠近马厩的偏僻角落。他捏着我下颌的手指骤然收紧,锐利的疼痛直刺神经。
我的视线被迫从月儿那张与我七分相似、却写满无辜与依赖的脸上移开,
重新撞入萧烬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一丝新婚的温情,只有一片冻结千年的寒冰,
以及一种近乎刻薄的讥诮。“记住,”他薄唇微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也钻进殿内每一个竖着耳朵的宫人耳中,“你,沈清辞,
只是她的影子。”“影子”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
指尖的力道猛地松开,我猝不及防,身体晃了晃,几乎跌倒。
散乱的发丝遮住了我瞬间煞白的脸。萧烬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了他的眼。
他所有的温柔和耐心瞬间倾注到了身旁那个娇弱的身影上。他微微俯身,
方才面对我时那种冰封千里的冷漠瞬间融化,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呵护。他伸出手,
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轻柔姿态,拢了拢月儿鬓边一丝微乱的发丝。“月儿,夜风凉,
别冻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与刚才判若两人。月儿抬起那张与我肖似却苍白荏弱的脸,
对着萧烬露出一个依赖又怯生生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身体更紧地依偎向他。
她甚至怯怯地、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怜悯和得意。萧烬小心地揽住她单薄的肩,
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他拥着她,径直转身,
毫不留恋地踏出这间还弥漫着虚假喜气的新房,甚至没有再看我这个名义上的王妃一眼。
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深秋的寒夜,
也彻底隔绝了我与那个男人的世界。“砰”的一声闷响,如同砸在我心口上。
满室红烛依旧跳跃着,将那被丢弃在地上的凤冠珠钗映照得更加刺眼。
甜腻的合欢香气重新弥漫开来,此刻却只让人觉得反胃。殿内侍立的下人们头垂得更低了,
大气不敢出,但那些低垂的眼帘下,
是无法掩饰的复杂目光——同情、怜悯、或许还有一丝看好戏的隐秘快意。我站在原地,
散乱的发丝垂落,脸颊上还残留着他冰冷指尖留下的红痕和痛楚。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传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生生剜去的空洞来得尖锐。
影子……原来这盛大喧嚣的十里红妆,这耗尽心血绣成的嫁衣,
无数艳羡目光堆砌的王妃之位……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供他缅怀另一个女人的盛大骗局。
我沈清辞,从踏进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起,
就注定了只是一个活生生的、用来填补他心中那道名为“月儿”的伤疤的——替身。
2 冷宫囚影冰冷的空气凝滞在栖霞阁内。
深秋的寒意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丝丝缕缕地渗进来,与殿内陈旧的木头气息混合,
挥之不去。这里远离王府中心,靠近马厩,偶尔风大些,便能隐约闻到一丝牲畜的臊气。
铜镜昏黄,映出一张苍白失色的脸。镜中人发髻松散,
只余一支素净的银簪斜斜挽着几缕青丝,身上是半旧的藕荷色襦裙,洗得颜色有些发白。
曾经的鲜妍,在这三年王府角落的磋磨里,早已褪色殆尽,只剩下眉宇间一抹洗不去的沉寂。
镜中的影子,与东院那位养尊处优的“月夫人”有着七分相似的轮廓,却如同蒙尘的珍珠,
黯淡无光。“王妃……”贴身侍女春桃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
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她将药碗放在我手边的案几上,褐色的药汁在粗瓷碗里晃荡,
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苦涩气味。这药,是府里的大夫开的“调养”方子。
自从三年前那个屈辱的新婚夜之后,萧烬便以“体弱需静养”为由,
将我变相幽禁在这栖霞阁。这碗药,日日不断,名为调养,实为枷锁,
苦涩地提醒着我那“影子”的身份。我端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苦涩的气息直冲鼻腔,
胃里一阵翻腾。我闭上眼,屏住呼吸,将那浓稠的液体一饮而尽。滚烫的药汁滑过喉咙,
留下火烧火燎般的灼痛和更深的苦涩。“咳…咳咳……”药碗刚放下,
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直呕得眼前发黑,
泪水生理性地涌出。“王妃!”春桃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替我拍背,“您怎么了?
是不是这药太苦了?奴婢去给您拿些蜜饯来……”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喘息着,
心口却莫名地慌乱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反胃……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最近总是这样,
闻到油腻的气味,或者喝下这碗药,胃里便翻江倒海。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出的毒蛇,缠上心头。不会的……不可能的……我和他,
除了那场屈辱的、有名无实的大婚,再无任何亲近。这三年来,他偶尔踏入栖霞阁,
也总是隔着冰冷的距离,或是训斥,或是警告,从无半分温情。
可这月余来的异常……“春桃,”我喘息稍定,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去……悄悄请个外面的郎中进来。要信得过的,不要惊动府里的人。”春桃猛地抬头,
眼中先是惊愕,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跟着白了白。她用力地点点头:“是!王妃放心,
奴婢省得!”她匆匆收拾了药碗,脚步轻而快地退了出去。等待的每一刻都像是煎熬。
我枯坐在窗边,望着庭院里那几株在寒风中瑟缩的枯枝,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发,带来一种既陌生又令人恐惧的悸动。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
春桃引着一个背着药箱、穿着半旧棉袍的老郎中走了进来。老郎中须发皆白,面容慈和,
眼神却透着医者的精明。“王妃,人请来了。”春桃低声道,警惕地守在门边望风。
我伸出手腕,搁在脉枕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老郎中微温的手指,我忍不住轻轻一颤。
老郎中三指搭上我的腕脉,屏息凝神。时间在沉寂中流淌,他花白的眉头先是微微蹙起,
随即又缓缓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怜悯的凝重。他收回手,
站起身,对着我深深一揖。“恭喜……夫人。”他斟酌着用词,声音压得极低,
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是喜脉。已近两月了。”“轰隆——”窗外,
恰在此时响起一声沉闷的冬雷,仿佛就炸在头顶。惨白的电光瞬间撕裂了阴沉的天幕,
将老郎中那张带着怜悯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恭喜?喜脉?这两个词如同裹着蜜糖的毒刺,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指尖都冻得麻木。
腹中悄然萌发的,不是希望,是催命的符咒!是足以将我、或许还有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彻底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引信!萧烬……他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一个“影子”怀上的、玷污了他心中白月光的“孽种”?“王妃……”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满是惊恐。老郎中看着我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眼中怜悯更甚,他低低叹了口气,
从药箱底层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夫人,此物……可解燃眉之急。务必……谨慎。
”他将纸包轻轻推到我面前的案几上,那动作轻得如同放下千斤重担,
又仿佛递来了一柄淬毒的匕首。油纸包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一种冰冷的、不祥的气息。
我盯着它,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屋外,雷声滚滚,酝酿着一场倾盆暴雨。
栖霞阁内,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风摇枯枝的呜咽,
交织成一首绝望的序曲。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3 暴雨惊魂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栖霞阁破旧的瓦片上,噼啪作响,
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在人心上。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形成一道道浑浊的水帘,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殿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残烛在风雨飘摇中苟延残喘,
投下幢幢鬼影。我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一角,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旧棉被。
腹中那隐秘的、带着罪恶感的悸动,此刻已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连绵不绝的坠痛。
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正从身体深处,狠狠往下撕扯。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小腹尖锐的疼痛,我死死咬着下唇,
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痛呼咽了回去。
不能出声……绝不能惊动任何人……春桃焦灼地守在一旁,
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擦拭我额头的冷汗,她的手也在抖。
“王妃……您再忍忍……郎中说了,这……这药性猛,
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她语无伦次地低声安慰着,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那小小的油纸包,最终还是被我打开了。里面是几粒乌黑的药丸,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苦气味。那是老郎中留下的“解药”,也是斩断这错误羁绊的屠刀。
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之下,我选择了它。可这“解药”,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炼狱。
疼痛一阵猛过一阵,像汹涌的潮水要将我彻底淹没。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边缘浮沉。恍惚间,
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雪夜。刺骨的寒风,冰封的河面,沉重的马车,
还有那个跌入冰窟、拼命挣扎的模糊身影……是谁?是谁在绝望地呼救?
为什么那身影……竟有几分眼熟?“呃……”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袭来,我蜷缩得更紧,
指甲深深抠进床板的木头里,几乎要折断。身下,一股温热的暖流无法抑制地涌出,
迅速浸透了薄薄的褥子。“王妃!”春桃的惊呼带着绝望的哭音。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外,
猛地传来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拍打声,伴随着一个尖利跋扈的女声穿透哗哗雨声:“开门!
快开门!王妃呢?王爷召见!东院的月夫人身子不适,王妃还不快过去侍疾!
”是萧烬身边那个最得势、也最刻薄的管事嬷嬷,李嬷嬷的声音!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腹中的剧痛和身下不断涌出的温热,
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边的恐惧。东院?侍疾?偏偏是这个时候!春桃吓得魂飞魄散,
她惊恐地看着我惨白的脸和被汗水浸透的模样,又看看那紧闭的、被拍得砰砰作响的门板,
急得眼泪直流:“怎么办……王妃……您这样子怎么去啊……”“不开门?好大的架子!
王爷的话也敢不听?给我撞开!”李嬷嬷尖利的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不耐烦和恶意。“砰!
砰!”沉重的撞门声响起,那本就有些朽坏的殿门在猛烈的撞击下簌簌发抖,
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腹部的绞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同时搅动。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身下的温热汹涌而出,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啊……”一声破碎的痛吟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就在这声痛吟溢出的同时——“哐当!
”栖霞阁那扇单薄的门板,在几个粗壮仆妇的合力猛撞下,轰然向内倒塌!
冰冷的、裹挟着雨水的狂风瞬间灌入,卷灭了角落里那盏本就微弱的残烛。
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昏暗。只有门外廊下悬挂的气死风灯透进来一点昏黄模糊的光线,
勉强勾勒出门口的景象。李嬷嬷肥胖的身影堵在门口,叉着腰,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得意。她身后站着几个低眉顺眼却掩不住看戏神色的仆妇。
她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就聚焦在了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的我身上。
浓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扩散开来。李嬷嬷那肥厚的鼻子用力吸了吸,
三角眼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惊愕、嫌恶和幸灾乐祸的精光。她一步踏进殿内,
雨水顺着她的油纸伞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她捏着嗓子,
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带着一种夸张的惊诧和毫不掩饰的恶意,“这……这满屋子的血腥气!
王妃娘娘……您这是……作下什么孽了?!”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如同钩子,
死死盯住我身下那片在昏暗中依旧能看出深色濡湿的被褥,
又扫过我苍白如鬼、冷汗涔涔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恶毒又了然的笑意。“啧啧啧,
怪不得王爷总说您身子‘弱’,原来是在这栖霞阁里……干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故意拔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门口那几个伸长脖子的仆妇,
“私通外男?还是……偷服了虎狼之药,想打掉野种啊?”“你胡说!”春桃猛地站起,
气得浑身发抖,像只护崽的母鸡般张开双臂挡在我身前,“王妃是清白的!
是你们……是你们害的!”“清白?”李嬷嬷嗤笑一声,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
“清白的人能弄出这一身血?王爷有令,传王妃即刻前往东院侍奉月夫人!王妃娘娘,
您是自己走,还是让老奴‘请’您去啊?”她刻意加重了“请”字,眼神阴狠。
腹部的绞痛还在持续,身下的温热不断流失,带走身体的温度和力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我蜷缩着,指尖死死抠着身下湿冷的褥子,
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春桃的怒斥和李嬷嬷的污言秽语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传来,模糊不清。“王妃娘娘,
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嬷嬷失去了耐心,三角眼一瞪,
朝身后两个粗壮的仆妇努了努嘴,“没听见王爷的吩咐吗?月夫人身子金贵,耽搁不得!
还不快‘扶’王妃起来!”那两个仆妇立刻应声,脸上带着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像两座移动的小山般朝床榻逼近。她们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和雨水的气息,
粗糙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放开王妃!
”春桃尖叫着扑上去阻拦,却被其中一个仆妇狠狠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发出一声痛呼。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钳住了我的胳膊,那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剧痛和屈辱瞬间点燃了残存的一丝力气。我猛地挣扎起来,
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甩开那令人作呕的触碰!“滚开!”“嘶啦——”挣扎间,
单薄的寝衣袖口被粗暴地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混乱中,
一直贴身藏在袖袋暗袋里的那支玉簪,掉了出来,“叮”的一声轻响,
滚落在冰冷潮湿的金砖地面上。那是一支极其素净的簪子。通体是温润的羊脂白玉,
簪头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简洁地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玉兰形状。玉质算不得顶级,
甚至能看出几丝细微的天然纹理,但打磨得极为光滑温润,在昏暗的光线下,
透着一股子洗尽铅华的素雅。这簪子……是我及笄那年,娘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她说,
玉兰高洁,望我如它一般,身处泥泞,心向明月。这三年在栖霞阁的幽禁时光,
无数个难熬的夜晚,都是摸着这支冰凉温润的簪子,才勉强捱过来。此刻,
它静静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上,玉兰的花苞正对着我,像一只沉默的眼睛。看到这支簪子掉落,
李嬷嬷肥胖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被打断的恼怒,随即,她那双精明的三角眼猛地眯了起来,
死死盯住了地上的玉簪。她脸上那刻薄的表情瞬间凝固,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这簪子……”她喃喃出声,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就在此时——“李嬷嬷!
王爷在东院等急了!”一个更加急促、带着明显不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萧烬身边另一个心腹小厮的声音,“月夫人心口疼得厉害,哭喊着要王爷!
王爷问王妃怎么还没到!再磨蹭,仔细你们的皮!”这一声催促如同惊雷,
瞬间将李嬷嬷从对那支玉簪的惊疑中震醒。她脸上的惊疑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狠厉和一丝急于交差的急躁。“还愣着干什么!”她猛地直起身,
对着那两个抓住我的仆妇厉声呵斥,“王爷都等急了!
把这不知廉耻、抗命不遵的贱人拖起来!拖到东院去!淋淋雨,让她也清醒清醒!
”那两个仆妇得了令,再无顾忌。她们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粗暴地将我整个人从冰冷的床榻上拖拽下来!“啊!”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腹部的剧痛瞬间炸开,眼前一片漆黑,几乎晕厥过去。湿冷的寝衣贴在身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四肢百骸。身下黏腻的温热感还在蔓延,与地面的冰冷形成残忍的对比。
“王妃!”春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和李嬷嬷的呵斥里。
那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如同拖死狗般,架起我绵软无力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拖向敞开的殿门,
拖向外面那一片狂风暴雨的黑暗世界。经过门口时,我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面。
那支素净的白玉兰簪子,孤零零地躺在冰冷肮脏的砖地上,被门外灌入的雨水迅速打湿,
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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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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橼曉
穿窿岛的小罗
培和
煮不烂的人参
眼睛红了
洛竹音